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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睡.小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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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我是你的專屬天使[完] [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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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週年勳章(賀詞) 玩過星曲WEB

21#
發表於 10-6-29 02:55 AM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8[1]


空調低低的運作聲,是沉默的車廂中唯一的聲響,深沉的夜色吞沒了景物的輪廓,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一片黑壓壓。

一塵不染的車窗上,倒映著小晨蒼白無助的臉。

始終被他發現了啊……她始終無法逃過他的目光……她甚至在他面前哭了,像個孩子一般地哭了……

嘴唇微微地勾起,苦澀的笑容浮現唇角,她終究還是哭了。

坐在前座的千道翌,把一切都看在眼底。

他以為她很堅強,堅強得如同屹立在大海裡,經受風吹雨打也不挪動的礁石,然而,當他看到那如鑽石閃亮的淚珠時,他知道她也一樣地脆弱,甚至比任何人都要脆弱。

在他面前,她一直以來純淨高貴得像個天使,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容,簡直一度令他覺得,那是她在嘲笑世人的愚昧。她冷靜得有點過份,彷彿世間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只是一個錯墮凡間的天使。

當她的淚水瘋狂地落下時,他忽然明白,這些通通都是她的外殼,用來欺騙別人的外殼。

他扭了扭方向盤,車子駛入大街,幾幢白色的建築物出現不遠處,透過深深的夜色,可以看到一點點橙黃色的燈光在微微閃爍著。

她茫然地注視著窗外的景色,逸的笑臉彷彿若有若無地浮現在車窗上,他的笑容依舊帶著淡淡的溫柔,記得他承諾過,這輩子,甚至生生世世都只愛她一個。但是現在,她竟然坐上了千道翌的車子,竟然在千道翌的面前哭,竟然有那麼一刻差點沉淪在他的深情裡……是她背叛了他……她沒有資格接受他的承諾。

如果逸知道了,會傷心嗎?他會心痛嗎?或許不會吧。由始至終,是她要求他承諾,是她耍賴皮一樣成為他的女朋友,他從來沒有表過態,一直以來都是她作主動。所以,就算她離開他,他也不會太傷心、太心痛吧?

車子倏地停下,她如夢初醒地看了看前座,他身處於黑暗之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良久,她的視線又再次回到車窗,似乎有下車的衝動──

“告訴我,你到底在想誰?”

不由自主的痛楚,一點點的吞噬他,他的手更加用力地握緊方向盤,關節位置已微微泛白,夜色中,他蒼白如雪的嘴唇顯得過份閃亮。

“沒有想誰,我甚麼也沒有想。”

對她來說,待在他的身邊簡直是種危險,於是,她的手已經移到開啟車門的自動按鈕上,彷彿隨時就要按下。

“你在說謊!為甚麼總要騙我?為甚麼不能對我說真話?”恍若趺入絕望的谷底,他冷冷地一笑,“我明白了,因為對你而言,我甚麼都不是,所以你不會對我說真話,甚至不想跟我說話。我說對了嗎?舒小晨。”

“你說對了!對了!完美地說對了!對我而言,你甚麼都不是!你沒有資格要我對你說真話!我在想誰又與你何關?好吧,就對你說實話吧,我在想逸!我在掛念逸!我最愛的人!”漆黑的夜晚裡,她燦若星辰的雙眸頓時變得瘋狂。

手指忽爾無力,絕望冰冷了他,無力的雙手自然地垂下,早已泛白的手指是冰涼的,他的身體恍若失去了體溫,忘卻了甚麼是熱度。

她終於說出了來啊……她終於告訴他她最愛的是誰……她終於告訴他她在掛念誰……她也終於告訴他,他在她的心裡沒有一點地位,連一個角落不曾留給他……

琉璃般的眼睛漸漸凝結成霜,如褪色的花瓣的嘴唇竟出現一抹嘲弄的淺笑,冰冷泛白的手指握成拳頭,心臟彷彿也被冰包圍了,不再心跳,也不再心動,更不會心痛。

突然,他打開了車門,並一把扯出呆坐的她,她的眼神依然迷茫,蒼白無助的臉在月色下竟顯得楚楚動人,她的唇沒有褪色,反而像燦爛的玫瑰,好像輕輕一捏,就能擠出鮮紅色的水。

“你很迷人……怎麼會如此的迷人呢……”他憐愛地撫弄她的頭髮,眼神仍舊如霜,雙唇仍舊蒼白,只是痛苦的俊臉裡忽然多了份邪媚。

他的手不安份地蹭她艷麗奪目的唇。

“沒有人會看見吧……就算我吻了你,也不會有人看見吧……好吧,就當完成那天的動作……”

他蒼白的唇慢慢地靠近她。

她的耳朵正嗡嗡作響,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她的眼睛幽黑茫然,沒有焦距,怔怔地看著前方,彷彿穿透了他……甚至連他的唇也沒有看見……

忽地,她感到一股冰涼,唇瓣彷彿被一團寒冰覆蓋,逃不掉,避不過,只能乖乖地任由寒冷冰封她。

良久良久,冰涼漸漸遠離了她,微熱的氣息取代了原有的寒度,夜風輕輕吹過,把最後一點的寒冷也帶走。又一陣清涼的夜風吹過,她才突然驚覺,他吻了她。

她先是微微一怔,然後冷靜地取回參考書,語調平板而淡漠地說:

“這個吻就當成報酬好了……你載我回來的報酬,還有你澄清事件的報酬,請問夠嗎?如果不夠,你可以繼續吻下去,我不會介意,因為只是報酬而已,一宗交易罷了。”

她仰起頭,眼神冰冷,不帶一點情感。

他的心緊緊一痛。他忽然醒覺,他傷害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她的心裡根本沒有他,任他的唇如何蒼白,如何冰冷也好,她始終感覺不到。

“若我要求再來一次,行嗎?”他的聲線很冷,冷得連他也驚訝。

她垂下頭,合上眼簾,長而捲曲的睫毛微微的顫抖著,唇角輕扯了一下,她隨即抬起頭,睜開眼睛,一抹淡定的笑容隨著她的唇角蔓延。夜色裡,她的眼睛亮若耀眼的鑽石,令他無法直視!

“既然你要求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得到別人的幫助,總需要償還吧!報酬而已,只是我給你的報酬而已。”

她再次仰起頭,眼神冷若冰霜,裡面像似帶著恨意,卻又閃亮動人,唯獨唇角那抹淡靜的笑容,始終沒有變過。

“我也不是那種偉大得讓人敬佩的人,我做事從來都是有目的的,反正你情我願,那我也不客氣了。”

順應她的話,他眼底的痛楚漸漸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的嘲弄和一點點的邪媚。她忽然覺得眼前的他根本就是個魔鬼、是個妖精,他的俊臉彷彿天生是為了奪取人心。

“那就來吧。”她緩緩地閉上眼睛,嘴角的笑容仍未消失,她的呼吸很均勻,甚至細微得無法察覺。

他的身體忽爾有些僵硬,彷彿不受他控制,他甚至無法將唇對準她鮮紅艷麗的唇,良久,他呼出一口氣。

“不用了,我應得的報酬你已經給過我了,如果我再吻你,那便是強求。”他打開銀灰色的車門,半個身子已經坐了進去,“很晚了,回去吧。”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軟下來,然而下一秒他卻用力地關上車門,恍若想把他跟她隔絕開。

房車的引擎發動了,低低的聲響在靜謐的夜晚裡迴旋,彷彿能看到他修長的腿,面無表情地踏下油門,房車如風一樣消失於她的視線。

她無力的低下頭,及肩的碎髮也一同落了下來,擋住她的視線,眼裡,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ch.8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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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週年勳章(賀詞) 玩過星曲W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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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10-6-29 02:56 AM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8 [2]


驚人的消息傳出!

聖旬書院最引以為傲的校報在今日凌晨出版號外,表示日前有關舒小晨同學的傳言非事實,現決定出版號外刊物以及聯同校園電視台向舒小晨同學公開道歉,並為近日來給她帶來不便深感抱歉!

這個具有非常爆炸力的消息迅速地傳遍聖旬書院,連另一方的宿舍區也收到消息,各人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早早的趕回學校,希望能一睹百年難見的埸面。


偌大的操埸一大早就擠滿了學生,他們大多都探頭探腦、東張西望,而校園電視台和校報已聯合搭好舞台,預備道歉事宜。記者們交頭接耳地討論著,他們手中的筆在小小的筆記本上飛快地記錄著。

“各位同學早安!”充滿活力的校園電視台主持人站到舞台上,神色不大自然地跟台下打招呼,彷彿有點不情不願的模樣。

他的手緊緊地握住麥克風,眼神不自在的看著遠處的某一點,恍若得到了甚麼指示,他的頭微微的點了一下。

“相信大家也知道為甚麼我會在這裡出現,昨天,記者得知日前有關舒小晨同學的傳聞實屬某同學的惡作劇,為此,校園電視台及校報的負責人深感抱歉,今日他們願意在大家的見證下,公開向舒小晨同學道歉!”

在主持人說話的同時,台下有些記者開始幫忙派發校報號外刊物,頃刻間,每人的手裡都有一份刊物。

主持人向站在左台一旁的校報總編輯打了個眼色,女孩子邁著沉穩的步伐走上台,臉色有點難看。

“我是聖旬書院校報的總編輯,在此,我為近日來的不實報道而造成舒小晨同學困擾道歉。”她神色凝重,說完就把麥克風扔給一旁陪笑的主持人。

主持人尷尬的接過被扔來的麥克風,笑容滿臉的繼續說:“謝謝!現在有請校園電視台的代表上台!”

一個髮式新潮,卻不失穩重的男孩子微笑上台,他有禮地接過麥克風,低沉好聽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出:“大家好!我是校園電視台的台長,在此我必須要向舒小晨同學道歉!”

遠處一角的少年,眼底閃過怒火,他向站在身邊穿著黑色西裝的手下低聲吩咐了一些東西,神情隨即又恢復正常。

手下越過人群,匆匆地走到校園電視台台長身邊,表情冷漠在他耳邊低語一番,男孩子英挺的臉忽爾變得蒼白起來!

男孩子跟著男人來到校園寧靜的一角,其中一棵櫻花樹下站著一個少年,他穿著純白色的襯衣,筆挺的黑西褲,襯衣的衣角自然隨便的放在西褲外面,強而有力的手插在褲袋裡,雙腿在西褲的包裹下顯得更加修長,柔和的陽光照著他一頭亞麻色頭髮。

“知道我是誰嗎?”少年冷冷地問。

“千道翌,本校最有勢力以及最受少女歡迎的超級師哥千道翌。”男孩子苦笑,他明白自己已經惹上這個帥哥了。

千道翌俊挺帥氣的臉冰冷而淡漠,眼底的怒火如洪水猛獸般急速冒起,神情卻越發冰冷。

“既然知道我是誰,你還敢得罪我?你這叫做明知故犯嗎?”

男孩子勉強一笑:“我只是實話實說,因為我的的確確必須向舒小晨道歉。”

“別跟我玩字眼遊戲!”千道翌挺直了背脊,眼神冷若冰霜,遮掩不住的怒火卻蓋過了冰霜,他筆直地走向男孩子,“告訴你,最好不要得罪我,否則的話下埸是甚麼,你們這些記者最清楚!”

男孩子唯唯諾諾地點點頭。

“希望你能完美地把事情解決掉,”千道翌冷哼一聲,若有若無地一笑,“千萬別讓我動怒。”

男孩子繼續點頭。

千道翌瞥了他一眼,微仰著頭走了出去,穿黑色西裝的手下跟在他身後,晨光映著他的背影,白色的襯衣迸出柔柔的光芒,恍若降落凡間的神衹。



坐在黑色加長豪華房車裡,冷空氣緊緊地包圍住他,琉璃般的眼睛漸漸結成冰霜,有如剔透的冰球,不會轉動,冷冷的氣息圍繞著他。

他以為她昨夜的話已經令他徹底死心了,他以為他不會再為她做任何事,也不會再為她心痛,但原來沒有,他的心還未完全死透。

還要繼續聽她說羞辱他的話嗎?還要繼續聽她說著自己的愛人嗎?還要繼續索取她那報酬的吻嗎?

唇角僵硬地伸展成一個弧度。一個嘲弄的笑容。

手裡死死地握住號外刊物,零碎的聲音如棉絮斷斷續續的自他手中傳出,恍若失去聽覺,他渾然不覺。

“少爺……”前座的手下阿克低低地喚了他一聲。

然而,他卻如同靜默絕美的塑像,一動也不動,眼睛依然是結冰的琉璃球,寒冷的氣息仍然死死地圍住他。

“少爺……”阿克稍稍提高了聲線,卻又低了下去。

他依舊沉靜,漸漸地,連眼神也結成了冰,凝固在窗外柔和陽光中,緊握住的手忽爾鬆緩下來,唇角微微地彎起。

阿克察覺到這淡淡的笑容,急忙地把車停下。

他琉璃般的眼睛恍若得到一絲陽光,慢慢地溶化於柔柔的溫暖中,本是蒼白得駭人的唇瓣此刻漸漸地紅潤起來,唇角的笑容依舊沒有消褪。

阿克順著他的目光也朝窗外看去,只見一個身穿粉色裙子的女孩子經過,旁邊的女生雀躍地說著甚麼,穿粉色裙子的女生始終微微地淺笑著,陽光落到她身上,粉色裙子發出暖和的光芒,她恍若天使,一般的純淨、一般的高貴。

女生忽然停下腳步,怔怔地盯著房車,臉色瞬間蒼白了,如同少爺剛才那樣蒼白,她的嘴唇蒼白得有如被打落顏色的花瓣。

“開車。”他的眼神又變回原來的寒冷,蒼白的臉上似乎仍有一絲未退的笑意,然而眉宇間的漠然讓人不敢直視。

“那個……少爺……”阿克分明看到少爺笑是因為那位小姐的出現,他不明白為甚麼少爺要把車子駛走。

“我叫你開車就開車!少說廢話!”千道翌的手再次緊緊地握住號外刊物,無法掩飾的痛楚蔓延至他的眼底。

“是!”阿克立馬踏下油門,房車重又快速地在馬路上奔馳。

千道翌痛苦地閉上眼睛,柔和的陽光竟然讓他的眼睛刺痛,他的頭無力地垂了下去,緊握住的手卻越用力,亞麻色的頭髮彷彿蒙上濃霧,變得黯淡無光。


小晨的裙擺在微風中飄揚著,及肩的碎髮也隨著風微微飄散,她面無血色,嘴唇蒼白得如同發白的太陽。

是他嗎?那個坐在房車裡的少年是他嗎?房車的車窗拉上了一層暗灰色的薄紗,因此看得不太清楚,但直覺告訴她,裡面坐著的,就是千道翌!

可是為甚麼一股心痛的感覺自她心底某處升起?

一切的東西,不都在昨夜結束了嗎?

他得到應得的報酬,他也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她甚至殘忍地告訴他她愛的是誰,一切都結束了啊!

但,為甚麼他看起來仍然如此地痛苦?甚至連她也跟著痛起來。

“小晨!小晨!”艾娜焦急地叫喚她,然而她的眼神卻依舊茫然無神,她的唇也依舊蒼白。

為甚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這跟她的預計完全不同!

“小晨──”艾娜繼續焦急地喚她,額頭上竟有細細的汗珠,幾根垂在額間的髮絲漸漸被濡濕。

“啊!”小晨如夢初醒地應了一聲,但唇卻依然蒼白。

“你終於肯應我了!”艾娜吸了一大口氣,翻了翻白眼。

“不好意思。”彷彿是無意識的回答,她的神情仍有點恍惚。

“喂,剛剛坐在車子裡面的是誰啦?”艾娜拿出紙巾拭去汗水,忽然問道。

小晨猶豫地搖搖頭:“不知道,應該是個有錢少爺吧。”

“很爛的答案!用腳後跟來想都曉得那是個有錢少爺啦!”話是這麼說,但艾娜內心一隅仍覺不妥,若只是個普通少爺,小晨又為甚麼會發呆呢?

“回學校好嗎?這裡有點熱!”小晨的眼底有一層霧氣,她吸了一口氣。她必須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心痛得快無法呼吸,柔和的陽光在她的眼底竟不再溫暖,令人難受的寒意一陣陣升起。

他,太危險。
  【ch.8 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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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自那天以後,千道翌恍若人間蒸發,再也沒有出現在聖旬書院。

他消失前的溫柔沉靜,如同一個千年之謎,沒有人能解釋為何他會忽然如此,而他僅有的溫柔,更成為千道翌後援會眾會員的精神支柱。

在他消失的第十二天,舒小晨粉絲會會長親自宣佈粉絲會解散!這一決定使聖旬書院嘩然。被問及原因時,會長也只是含糊地回答因為一些特別緣故。

久而久之,也沒有人再問。

於舒小晨粉絲會解散後的第五天,另一個具相當爆炸力的新聞傳出──王子會會長韓可露也宣佈解散王子會!同樣地被問及原因時,韓可露只是微微一笑,表示有後援會就足夠了,否則會應付不來。

突然間,聖旬書院安靜下來,操埸上不會再見到萬人空巷、女生尖叫的情況,走廊上也不會再熙熙攘攘,也沒有女生再花心思做蛋糕,一切又回到最初。



秋天的聖旬,美麗如畫。

綠油油的樹葉染上了秋天特有的楓葉紅,水泥地上鋪滿了凋謝的樹葉,花園滿地樹葉,那樹葉飄落到一旁的湖,平靜的湖面時時有紅色的樹葉飄浮。

學生們換上秋裝,女生們長長的頭髮隨意地披在肩上,秋風中,她們的長髮也隨之起舞,男生們的短袖汗衫也變成充滿成熟感覺的長袖襯衣。

千道翌消失兩個月了。

聖旬書院裡的傳奇人物千道翌消失已有兩個月,初期,人們還會打聽有關他的消息,甚至有人自告奮勇會把他找回來,然而他卻如人間蒸發,消失於這個世界。

漸漸地,大家彷彿決定遺忘他,沒有人再提起他,女生們也紛紛把目光放到校園裡其他優秀的男生,除了韓可露,她依舊相信他會回來。


“這個禮拜六舉行的聯校籃球比賽,你去不去看?”艾娜依然保持著短短的碎髮,只是已稍稍及肩。

小晨搖搖頭,面帶微笑。

“幹嘛不去啊!那所很有名氣的男校叫甚麼甚麼華的也會來喔!會有很多帥哥!”一提起帥哥二字,艾娜就兩眼放光。

小晨擺出無奈的表情,坐到花園裡一張長椅上。

“你忘了我昨天告訴你的事嗎?臭丫頭!”

艾娜微蹙眉。

“逸禮拜六回來啊!我要到機埸接他!你是老人癡呆症還是怎麼啦,昨天才告訴你的事,今天就忘得一乾二淨!”

艾娜無所謂地擺擺手,不客氣地坐到小晨身旁的空位。

“一想到有帥哥看,就甚麼也忘了!這不是老人癡呆,而是少女懷春!呵呵!”

小晨翻了翻白眼,感慨地嘆口氣:

“花心女!有了段學長還不忘看其他帥哥!段學長也是聖旬有名的帥哥,很搶手哩!小心被那些可愛清純的小女生搶走!”

“你這就太不了解他了!他自己就是個溫柔如水的人,如果再來一個清純女生,時時刻刻要他照顧的話,恐怕他會在一日之內崩潰至死!”艾娜得意地說,為自己對段澈的了解而沾沾自喜。

小晨明亮清澈的眼睛忽地閃過一絲狡黠的神色。

“那可不一定哦!男人心,海底針,說變就變!或許他突然不想要一個身手強的女友,然後找一個清純可愛的小女生陪著他!”

艾娜抿著嘴,彷彿在沉思些甚麼。

良久,她才如釋重負般抬起頭,一臉笑容說:

“那我還是不去看帥哥好了!到他家做頓飯給他吃吧!”

“想不到娜娜也可以做賢妻良母喔!”小晨噙住笑意,正色道。

“舒小晨同學,所謂不能以貌取人,像我這種女生最受人歡迎了!要賢慧有賢慧,要智慧有智慧,要美貌有美貌!哈哈──”

小晨作口吐白沫狀,陰陽怪氣地說:

“艾娜小姐,你這叫作撤謊不眨眼是吧?別把眾位同學嚇個半死!”

艾娜纖細的手指不動聲色朝小晨的腰間移去,“舒小晨同學,你以為你說得很有道理是吧?那麼本小姐就給你一點獎賞!”她算準了位置,用力地一捏!

“哇哇哇──謀財害命吶!救命啊──癢癢癢!”

“看你以後還敢小覤本小姐不!”

女孩們的笑聲,響徹美麗的花園。

看著笑得彎快要流淚的小晨,艾娜停住了手。

“真希望你以後也能這樣開心。”

艾娜微微地笑了。

“你為逸學長付出了很多,為了他,你一個人跑來聖旬讀書,為了他,你竟然不怕獨自生活,要搬出去,你真的為他付出了很多。”

“所以,你以後一定要開開心心地生活!要不是,你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小晨笑了出來。

“娜娜也會多愁善感喔!”

“那可不是!”艾娜又是用力地捏了小晨的臉一下。

小晨雪雪呼痛。

艾娜爽朗地笑起來。

小晨也傻呼呼地跟著笑。

女孩的笑聲響徹了美麗的花園。


陽光明媚的早晨,天空蔚藍得沒有一朵雲,微涼的秋風一陣陣吹過,掛在小晨床邊的風鈴不知疲倦地響著。

小晨睜開眼睛,靜靜地打量著整間屋子,經她一番辛酸和汗水,這所本來不受房東“寵愛”的小公寓才有今日的成就啊!

床頭櫃上的小時鐘,時針準確地指著九點,恍若是跳起來,她滿臉帶笑地跑到浴室,精心梳洗一番。

鏡子裡的她不再像個黃毛丫頭,本來茸茸的及肩碎髮此刻已變成可披在肩上的長髮,額前的留海也越發濃密、烏黑,嘴角依然掛著微笑,然而卻非舊時的稚氣笑容。

她是甚麼時侯變成這樣子的?甚麼時侯她變得如此淡定沉靜?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甚麼,她清楚得很,然則,她沒有勇氣回答,也不敢回答。只要有了答案,如泉湧的回憶便會從腦海深處湧出,那麼她的心又會再次痛起來。

今天,不是個值得心痛的日子。

梳洗過後,她開心得像隻小鹿一樣走回睡房。

衣櫃裡堆滿了她的衣服。

她該穿甚麼去迎接兩年不見的逸呢?

她最愛的逸……

她無力地趺坐到床上,迷茫地看著藍藍的天空。

她對不起逸……她曾經為別的人動過心……她曾經為別的人心痛過……她曾經在別的人面前哭過……她做了太多對不起逸的事……既然如此,她要怎樣去面對他呢?裝作若無其事嗎?她做不到……他的溫柔會令她更加難受……

心痛得她無法呼吸,她已經弄不清到底為誰而心痛。

痛楚瘋狂地蔓延,佈滿她體內的每一根血絲,每一根神經。

她強迫自己哭,她要自己哭,然而她卻哭不出來,眼睛依然是乾澀的,彷彿任她如何努力,淚水也只會在心底如洪水傾瀉,但眼眶卻始終乾涸。

她甩甩頭,迫使自己清醒過來。

過去的事就任它像清風一樣逝去,她擁有的是未來。

她跟逸一定會幸福的……而且是永永遠遠地幸福……

刺耳的電話突然響起!

她驚訝地抬起頭,伸手到床頭櫃上的小電話──

“舒小晨。”淡漠的聲音冷若冰霜,如同冬夜裡的寒冰,逐漸冰封了她的心。
  【ch.9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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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pater 9 [2]


是他,千道翌。

她沒有說話,沉默著。

“舒小晨。”他再喊了一聲,然而卻溫柔了許多。

她依舊沒有作聲,內心的一隅卻越來越寒冷。

“你打算就這樣沉默下去嗎?”他忽然輕笑一聲,讓人捉摸不定。“我費盡心思取得你的電話號碼,只換回你的沉默!”

“不是。”她沉著氣答,或許這是他們最後一對話了,過了今天,他們從此不會再交集。

彷佛聽到他輕歎一聲,“你終於肯開口了。”

“有事麽?”一股寒氣緩緩升起,她的手更加緊握著電話。

秋風吹過,懸挂在窗邊的風鈴飄動著,清脆的響聲傳遍整間屋子。

她注視著那風鈴,眼睛失去了焦距。

“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他的聲音恍若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遠得她觸不到。

“你搬離了宿舍,連電話號碼也換了,我要找你,實在太難了……”他苦笑。

她咬了咬唇,良久,才回過神來。

“那你現在聽到了,還有別的事嗎?”她的話很輕很輕,恍若微風中的一片羽毛,輕輕地落到他的心上。

她跟逸的未來……應該是幸福美滿的……而且,不能有他的存在……他會打亂一切……

也許,只能犧牲他了。

她輕歎。

“難道你就不想聽聽我的聲音嗎?”他絕望的聲線裏帶著一絲希望,“你就這麽不想聽到我的聲音?一點也不挂念我?一點也不想看到我?”他忽爾急躁起來!

風依然靜靜地吹著。

風鈴依舊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

天空蔚藍得讓人暈眩。

她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空氣裏彷佛摻合了秋日獨有的清新味道。

秋天真的到了。

“或許是吧。”她恍若很輕鬆,又似乎很沉重,“你消失的這段日子,我的生活很平靜,聖旬書院也很安靜,一切都很正常。”眼眶逐漸濕潤,彷佛有甚麽硬物哽住她的喉,“沒有甚麽粉絲會了,女生們也不會再花心思做蛋糕,大家都有了戀人……聖旬美麗的景色裏,有一對對幸福的戀人……真的很好,很好……”

然後,電話那頭是死寂般的沉默。

一滴淚緩緩地順著她的臉龐落下。

“原來我是如此的不重要……原來我的存在是多餘的……完全多餘的……我消失了,你們的生活更好……原來如此……”他的話裏摻合了許許多多的絕望。

“……”她想說甚麽,然而喉嚨卻被甚麽堵住了,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

他輕咳一聲,又輕笑道:

“多餘的我卻自以爲是地覺得自己很重要,我的消失會帶給你們一點點的擔憂,哪怕是一點點也好,但原來你們卻如此幸福快樂……我真是天真!”

他又咳了幾聲,不過比剛才要嚴重得多。

“你沒事吧?你是不是病了?”她焦急地問。

她不希望他病倒!如果他病倒,那麽一定是因爲她的絕情!

他又開始急促地咳起來!

他的生命彷佛在慢慢消逝!

“千道翌!快回答我!你是不是病了?”她的聲音竟有點沙啞。

微風輕輕地吹著,把秋天的氣息吹至每個角落。

“不要管我,我是個多餘的人,不值得擁有關愛。”他絕望的氣息彷佛穿過了空氣,迅速地傳至她身旁。

風鈴歡快地響起來。

清脆的響聲傳入電話另一方。

“是不是風鈴的響聲?你那裏有風鈴?真好……風鈴的聲音總是幸福歡快的……”他的氣息漸漸地衰弱下去。

直至──她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

連一絲微弱的呼吸聲也聽不到!

“千道翌──!”她對著電話大叫,“快回答我!不要睡過去!千道翌──!”她的心臟在她胸間急速地跳動著。

沉默了許久。

電話那方忽然一陣熙攘。

然後──有人拿起了電話!

“千道翌!是你嗎?千道翌!”她顧不得那麽多,只會一聲聲地叫喚她。

“是舒小晨小姐嗎?”一把陽光般的男生聲線傳出。

“我是!到底發生甚麽事了?”彷佛抓住了救命草,她緊緊地握住電話!

“我是少爺的貼身手下,我叫阿克!”阿克吸了口氣,他的心彷佛要跳出來似的,“少爺他昏迷了!他不停地喊著你的名字!請你趕過來好嗎?少爺他、他病得很嚴重!”

“地址!告訴我地址!”她慌亂地把手伸進小筆筒裏,隨手拎了一張紙。

“流舞山莊!乳白色的那幢──”阿克只聽見電話被人挂上,傳來空空洞洞的嘟嘟聲。

***

偌大的機埸。

一個穿著白色長袖襯衣、黑色毛衣的俊秀少年從閘口走出來。

他白皙的臉上帶著淡定的氣息,幽黑的眼眸深不見底,高挺的鼻挺讓人妒忌,粉紅色的唇瓣始終帶著一抹溫柔的微笑。

她──應該到了吧?


柔和的陽光照進機埸,頃刻間,機埸變得明亮起來。

裴逸野拖著行李箱,靜靜地坐在最當眼的座位上。

他要她一進機埸就看到他。

他的眼睛裏藏著孩子氣的歡悅,唇角的笑容彷佛凝固了一般,從未消褪。柔和明媚的陽光映著他的臉,幽黑的眼珠也有了生氣,星辰般的光芒在裏面閃爍。

她會來的,她一定會來的,因爲,她答應了他。

她從不失約。

***

乳白色的宏偉別墅,被寒冷的氣息包圍住。

不同其他的別墅,乳白色的別墅周圍沒有種花,也沒有花園,別墅週邊的空地,只用來停泊汽車以及作燒烤埸地之用。而一些僅有的小草,也長得歪歪斜斜的,更有不少已經枯黃了,彷佛很久也無人打理過。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少年從別墅裏跑來。

他喘著大氣問:“是舒小晨小姐吧?我是阿克!來,我帶你進去!”

“自從那天以後,少爺一直都不怎麽吃東西,連水也不喝,每天就待在臥室裏。有時侯坐在窗邊出神,有時侯則躺在床上,卻沒睡著,有時侯甚至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就是一天。少爺越來越瘦了,我們所有的下人都很擔心,因爲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少爺!”

阿克濃密的眉微微皺起。

她抿緊嘴,說不清的苦澀在胸間翻滾。


富麗堂皇的大廳,天花板上懸挂著一盞閃閃發光的水晶吊燈,陽光打在吊燈上,迸出七彩的光芒,而每一面牆上又挂著大師級的畫作,令氣派的大廳不顯得俗氣,更添上一份文雅氣息。

長長的樓梯採用回轉設計,扶手全是高貴經典的雲石,扶上去是冰涼冰涼的感覺,她忽然記起那夜千道翌的唇,正是這種徹骨的寒冷。


別墅的三樓。

沒有大廳的富麗,也沒有大廳的堂皇,三樓的裝潢簡約,是現代風的簡約派,走廊上的窗戶被淡灰色的窗簾覆蓋著,沒有一絲光。

“這是少爺的主意,”彷佛能夠洞悉她的想法,阿克出聲道,“那天回來以後,他就要求我們拉上窗簾,他說不想看見陽光,也不要看到星星,然而他卻沒有拉上臥室裏的窗簾。”

阿克的腳步停在走廊末端的一道門外。

“少爺在裏面休息,他好象已經兩天沒好好睡覺了。他醒來以後,你最好勸他吃點東西,他的胃本身就不好,現在還不吃不喝,簡直是病上加病。”

阿克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她深深地吸口氣,推開乳白色雕花木門。

剌眼的陽光從落地玻璃射進來!

她用手擋著光,隱約看到一張寬大的床,上面,好象躺著一個人。

她放輕腳步,慢慢地靠近那張床。

千道翌靜靜地躺在床上。

恍若琉璃球的眼睛死死地閉著,額上有細細的汗珠,幾撮發絲被汗水濡濕,蒼白得如同透明的嘴唇緊緊地抿住,一雙漂亮的眉微微蹙著。

他的氣息很弱,弱得幾乎不存在似的,唯有看著他稍稍起伏的胸口,她才感覺到他的生命。他的臉頰似乎陷了下去,完美的臉型此刻顯得輪廓分明,細看之下,竟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態。

她替他掖好被子,然後起身去拉上窗簾。

微弱的聲線卻在此刻響起──

“不要拉窗簾……陽光……很溫暖……”

她皺眉:“不行,陽光太刺眼了,這樣你不能好好休息的。

“我要陽光!只有看到陽光,我才不會……才不會冷……”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手支在床上,想撐起身子。

“那……只拉上薄紗,行嗎?”她轉過頭,語氣柔和了許多。

他點點頭。

她將窗簾後的一層白色薄紗慢慢拉上。

房間稍稍的暗了下來。

“這樣是不是舒服多了?像先前那樣子,只會讓人覺得很刺眼、很難受,絕對不是溫暖。”她回過頭,朝他走去。

“你爲甚麽來了?”他幽幽地問,琉璃般的眼睛裏閃過傷痛的烈焰。

“你講電話講到一半,就突然咳起來,然後就沒再說話,連氣息也沒有,你的手下拿起電話,告訴我你生病了,所以……我就來看你了。”

她平靜的語調彷佛在告知他,事情並不如事實要嚴重。

“那我現在告訴你,我的身體沒事,好得很,只是有點感冒而已,你可以走了。”他的臉蒼白如雪,有如寒冬最初落下的那片雪花。

“我不會相信你的。”

她唇角那抹笑容令他心驚!

“事實擺在眼前,你的臉色告訴我,你的身體很差,你病了,而且你不肯進食。如果你要我走的話,也可以,除非你肯吃東西,而且願意調理好身體。”

她靜靜的、自信的一笑!

柔和的陽光落在她的唇邊,彷佛迸出萬丈光芒!

“爲甚麽對我這麽好?”

他輕輕一笑,妖邪的笑容忽地在他唇角展露。

“是因爲愧疚嗎?”

柔柔的陽光照亮了房間。

恍若有微涼的清風在吹著。

純白的薄紗輕輕吹起。

她的唇也如白紗一樣蒼白透明。

“不是愧疚……而是補償。”她的唇微張,吐出一句話。

補償。

原來只是補償啊……

難道她不知道,比起愧疚,補償更讓他難受嗎……

而他竟然還天真地以爲她對他有一點點的在乎……

“你可以走了……你沒虧欠我甚麽……所以你不需要做任何補償……”

“你不能這樣任性!你必須讓我來照顧你!”

她目光沉靜地注視著他,語氣裏有不可忽視的堅定!

   【ch.9 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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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1]

柔和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

星芒般的眼睛在閃爍!

他低下頭。

深深地吸了口氣。

“你這算是恐嚇我,還是在說教?抑或是你把我當作孩子來看待?”他忽然冷冷一笑,絕望的眼神竟如萬把利刃,刺痛了她的心!

她沉默。

良久,她才緩緩抬起頭:

“你不是孩子,我也無需對你說教,我只是僅僅想作出補償。”她目光沉靜淡定,眼底清澄明亮,彷佛有溪水流過。

“如果你連我的補償都不肯接受,那麽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很沉重的一句話。

重得他的心也如急速而下的瀑布,沖下深不見底的深淵。

“你安心與否,跟我無關,那是你的事,更何況,我要的報酬我已經得到了,而我答應要幫你的事,也做到了,我們互不拖欠。”

他無法直視她,只要一見到她的明亮的眼睛,他內心的一切防衛都會瓦解,他的面具就不能再繼續戴下去。

“你真的要令我這一輩子也不安心?”

“因爲你讓我不安心,所以很公平地,我也要令你不安心。”

他抬起頭,結霜的眼睛裏透出深深的寒意。

“你很狠心。”

她面無表情,恍若一瞬間,她的眼睛開始混濁不清,不再清澈,不再明亮。

“你也一樣狠心,別怪我。”

結霜的眼眸裏似乎仍有一抹未褪去的絕望,那股冰冷的氣息令她害怕。

“那夜,當你的口中說出你最愛的人幾個字的時侯,你就已經變得狠心,你沒有擔心過我到底會怎樣,你只是爲了告訴我你不會愛上我。”

棕色的眼珠上有一層霧氣,如同夜色裏的櫻花,有令人心驚的美麗卻無人敢接近。

“我……”

“不用再說些甚麽,你走吧,你愛的人在等你,你不需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不容她再多說,他索性鑽進被子裏,不要再看到她的臉,否則他會心軟,會求她留下。

“我不是在浪費時間,我只是想爲了讓自己好過一些作出努力。”

如同靜靜流淌的溪水,無聲無息,緩緩流入他的耳畔。

“你就把這個當作我照顧你的原因好了,因爲如果我不照顧你,我不會安心,我也無法面對我愛的人。”

她的音色冷淡下去,沒有感情,沒有語氣,彷佛只是陳述。

他的身體僵硬。

她愛的人……

他的臉更加蒼白。

怪異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充斥。

“所以你情願犧牲我,對嗎?”他吵啞地問,身體僵硬得無法挪動!

蔚藍的天空。

萬里無雲。

清風吹起薄薄的輕紗。

她抿緊唇。

胸間的痛楚似乎越來越強烈!

“如果,你認爲這是種犧牲,我也無話可說。”

殘忍!他捂住絞痛的心!

痛得連眉也皺了起來!

“即是你承認了要犧牲我?”他忍住痛問。

她蒼白的唇微張,抑制住胸間的痛楚,顫抖的身子彷佛就要支撐不住。

“你硬要覺得是犧牲的話,那麽就算是好了。”

他忽然陷入一片黑暗,柔柔的陽光消失了,耳朵在嗡嗡作響,她的話一次次的重復著……

……

“你硬要覺得是犧牲的話,那麽就算是好了。”

……

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原來他還成了犧牲品……

爲了她的幸福而犧牲……

他痛苦地閉上雙眼。

黑暗就儘管黑暗下去……他的生命已經沒有光明了……

“……”

白色的裙擺輕輕揚起。

如海浪的白紗在飄揚。

“千道翌……”她聲音沙啞,乾涸的喉嚨彷佛不能發聲。

“既然你決意要犧牲我……”

琉璃般的眼珠沉靜地凝視著她。

“就不要手下留情。”

他的眼睛裏似乎有瘋狂的火焰在熱烈燃燒著!

***

機埸大堂。

裴逸野的唇角依舊有一抹溫柔沉靜的笑容。

即使已過了約好的時間,但他相信她一定會來的。

恍若又看到她稚氣的笑臉,他不自覺地笑了。

他十四歲那年,她毫無預兆的出現在裴家花園。她如落魄的天使一樣,濕透的身子,蒼白的臉,純白色的裙子被雨水打濕,在昏黃的燈光的照映下,恍若有些透明。

她泛白的唇緊緊抿住。

茸茸細發剛好及肩,雨水濡濕了她額間的留海,水不斷地滑落。她白皙的小手放在身後,表情有點奇怪,彷佛是在深思些甚麽。

金管家急忙跑到她身旁,似乎想請她離開,然而,他微微地扯了扯嘴,又搖了搖頭,阻止金管家。

她依舊沒有出聲。

雨無情地下著。

風狂傲地吹著。

米色的落地窗簾微微揚起。

“不好意思……”她細弱的聲音恍若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彷佛快被風雨蓋過。“我、我迷路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回去……能借電話一用嗎?”她低下頭。

恐懼的淚水自她眼眶滾落。

他錯愕地看著她。

被淋濕的小女孩,如同誤墮凡間的天使,一塵不染,高貴純淨,對世界的一切感到害怕,孤單無助。

一股強烈的愛憐忽爾在他心間亂竄。

他輕輕地擁她入懷。

“不要害怕,我會一直照顧你。”

那夜以後,他的生命不再只有他,還多了她。

他再也不能忘記這個恍若天使的女孩。

如他所願,他們成爲戀人。

他對她的愛,勝過一切,他甚至向她承諾,這一輩子除了她,再也不會愛任何人。

而她總愛說:“逸真的太優秀了!而且,逸對人也是好得不得了,好象永遠也不會發脾氣!”

其實她不知道,他是不捨得發她的脾氣、不捨得生她的氣。

她在他心中,永遠是第一位。

他是這樣的愛著她,所以,她一定會來的。
***

   【ch.10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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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2]


別墅二樓。

明亮溫暖的開放式廚房。

小晨系著格子圍裙,站在用雲台砌的流理台邊,乳白色的小瓦鍋冒著熱騰騰的水氣,一陣濃郁的粥香味彌漫著,連在大廳工作的傭人們也聞到了。

她拎起木勺子,盛了一碗粥放到圓桌上,香味似乎更濃烈了。

“很香喔!到底用甚麽做的?”阿克從樓梯上走下來,滿臉好奇,據他所知,別墅裏的食物少得可憐,皆因少爺不肯吃東西,傭人們只好自行把食物解決掉,所以現在只剩下一日的食糧。

她強打起精神,勉強一笑:“冰箱裏甚麽都沒有,不過幸好還有一些冰鮮雞肉和川貝,我只好將就一點,把它們都放到粥裏去了。”

阿克無所謂的聳聳肩:“不打緊啦!本來有很多食物的,不過少爺又不肯吃東西,我們這些下人只能自己吃掉,免得過期浪費了就不好,因此全間屋子只剩下這些東西。”

“阿克。”帶著倨傲的聲音從樓梯那方傳來。

千道翌依然穿著淺灰色的長袖衣,白色的長褲顯得他的腿更加修長,他的臉很蒼白,然而唇瓣卻是令人心驚的玫瑰紅。

“少爺。”阿克欠欠身,恭敬地叫道。

“到大廳去吧。”

“是!”

阿克快步地下了樓。

寬敞的二樓陡地只剩下兩人。

“坐。”她不敢看他,那蒼白的臉時時刻刻提醒著她自己有多殘酷、多無情。

“我很可怕嗎?你爲甚麽不敢看我?”他冷冷一笑,聲線冰冷得恍若寒冬最冷的雪。

“不。”她低聲說,隨即拿起流理台上的抹布開始擦拭起杯子來。

“那爲甚麽不敢直視我?”寒冷的氣息包裹住他,如同夜色裏冷月的寒意。

她突然放下杯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也許只有這樣,他才會徹底死心。

她清澈明亮的眼睛,不帶半點情感地看著他。

他怔住。

她始終還是堅強的……

他竟然妄想她有一點點的內疚……

然而她卻依然能夠如此的看著他……

他自嘲的一笑:“呵,了不起!”

“過獎。”她低下頭,繼續擦拭杯子。

他僵硬的身子如同雪地上的薄冰,只需輕輕一碰,便會碎裂成幾萬塊,他渴望她察覺到,但是她的眼睛卻始終沒有停留在他的身上……


嘴裏的粥……很香……很好吃……

軟棉棉的粥,跟雞絲、川貝的香味混在一起,搭配得天衣無縫。

“……很好吃……”

她驚訝地轉過頭看他。

他優雅地坐在餐桌旁,手裏執著小勺子,雙眼是閉著的,玫瑰紅的唇瓣慢慢褪色,變成淡淡的粉紅。

“我說,很好吃。”他的唇微微張開,又重復了一遍。

她的胸口忽然劇烈地疼痛起來!

彷佛有一團火在她心間燃燒!

“我聽到了,好吃,就吃多一些。”她低下頭,眼眶漸漸溫熱。

她還是不能夠那樣無情地對待他……

本來蒙上一層灰塵的玻璃杯,此刻已變得乾淨透明,她放下玻璃杯,轉過身──

他一直在看她!

他的目光憂傷卻冷傲,琉璃般的眼珠是冰一般的脆弱,彷佛隨時就會裂開!

陽光突然暗了下去。

他的眼神也黯然下去。

白色的瓷碗空空如也。

他的手依然執著小木勺。

“我……”心裏承載了太多情感,她竟說不出話!

“你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你可以走了。”他淡淡地說,彷佛對她從來也不曾有過任何感情。

“……”她無言以對,怔怔地看著他。

“我說你可以走了,難道我連要求你離開我家的權利也沒有嗎?”他的眼睛裏閃爍著絕望的光芒。

她沒有再停留多一刻,只是默默地繞過他,離開了二樓。


她獨特的清香味與粥香味夾雜在一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起碼,這可以證明,她曾經來過。

她終究還是沒有問他爲甚麽不拉上臥室的窗簾。

如果她肯問一句的話,他會告訴她,那是因爲她的眼睛和笑容很像溫暖的陽光及夜色的星辰,所以他要無時無刻地感受她。

然而,她卻始終也沒有問。

***

“少爺……”金管家欲言又止,眼神裏滿是擔憂。

裴逸野稍稍看了他一眼,卻繼續坐著,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

金管家歎了口氣,心裏祈求著舒小姐快點到。

遠赴英國學習及工作的這兩年,少爺的身體漸漸差了起來,或許是因爲無法適應英國的天氣和食物,少爺不能像初到英國時那樣活力充沛,更多的時侯,少爺是坐在家裏,透過先進的設備來學習及跟公司總部的高層開會。

金管家好幾次向他建議不如請舒小姐抽些時間來英國,然而他卻一口拒絕了,說不願意讓她看見自己生病的樣子,要健健康康地見她。

可是由於工作量大,他根本就沒有足夠的時間調理身體,因此兩年來,他堅持只用書信的方式跟她聯絡。

結果終於回來了,金管家以爲少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也不需要再承受思念的痛苦,但誰料到,一向守時的舒小姐卻遲到了呢?

十月有些涼意,少爺已經坐了三個多小時,如果少爺這樣一直坐在機埸,肯定會生病,只是少爺又不肯打電話給舒小姐問問情況,現在連舒小姐到底會不會來也是個未知數。


裴逸野微微笑著。

唇角的笑容如同冬日裏最溫暖太陽,可以融化人心。

他曉得金管家在擔心甚麽。

可是他相信,她一定會來的。

熱鬧的人群當中,有一抹久違的身影!

他倏地站起來!

是她!

她依舊穿著最愛的白裙子,好象是他去英國之前送給她的那條。

金管家順著他的方向看去──終於來了!

來來往往的人在他的眼裏彷佛都變成透明,他的眼裏只看到得她!

他不顧一切地沖過去!

一把抱住她!

她的身子微微一顫,然後,她轉過頭──

“逸!”她噙住滿腔的淚水,緊緊地擁住他。

熟悉的臉,熟悉的溫度,熟悉的氣息,他將她抱得更緊了,恍若要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

“你終於來了。”他低頭在她耳畔輕聲說。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來晚了……”她像只小狗一樣,在他懷裏蹧著,茸茸的頭髮又一如從前那樣翹了起來。

“高二的女生還是像個小孩一樣喔。”

她抬起頭,看著比她高了一個頭的他:“在逸的面前,我永遠是個小孩,永遠也不會長大。”

他修長的手指撥了撥她額前的留海。

“好,那麽小晨也要永遠陪在逸的身邊。”

她再次擁住他,淚水彷佛已經滾落了。

柔柔的陽光照進熱鬧的機埸,也落到兩人的身上。

恍若定格的電影畫面,始終不會消逝。

【ch.10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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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3]

最豪華的地段。

一幢幢米白色的大宅整齊地排列著,名貴的汽車進進出出。

豪宅區外有不少記者伺伏著,這是全國最著名的明星地帶,很多天皇巨星都選擇住在這裏,爲的是清靜和迷人的景色。

然而,記者們不知道,豪宅區專門爲明星們開設了一條私人通道及門口,他們能在不受任何阻撓和騷擾之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家,所以記者們的努力也可以算是陡然。

“少爺,去私人通道嗎?這裏太引人注目了。”金管家微微轉動了方向盤,眼見就要往豪宅區的另一面走去。

“不需要,他們想拍甚麽就拍個夠好了。”裴逸野搖搖頭,唇角依然稍稍彎起,漂亮迷人的弧度令人有些癡迷。

“逸……”小晨有些擔憂地看著他,他雖然很低調,但身爲裴氏企業的少東,他有一定的知名度,而傳媒對他也一直很有興趣,只是他很少出現在衆人面前,幾乎無人能將他放進雜誌。

而且他一向很討厭曝光及見報,記得他去英國那天,也是走特別通道,保安的工作也非常嚴密,因此傳媒得知裴氏企業少東遠赴英國的消息時,他已經身處飛機上。

他握住她的手,似乎有些緊張,手心沁出細細的汗,他輕輕一笑。

“不用擔心,我會有辦法應付的。”

她堅定地點點頭。

逸會有辦法的。

逸是全天下最最聰明,最最冷靜,最最沉靜的人,無論遇到甚麽事,他也能夠完美地解決,所以她不需要擔心。

他卻依然怔怔地注視著她,明亮如昔的眼睛,杏圓的小臉,總是微微扁起的嘴巴,她好象甚麽也沒有變,卻又彷佛變了很多。

總之,他說不出她到底變了甚麽。

只是她確確實實變了。

或許,今天不是一個好的時機吧?

但他很辛苦才下了這個決定,勇氣也許只有這一次了。

他也點了點頭,淺淺地一笑。

就今天吧。

果然,記者們一看到黑色加長房車,就如同一個個巨浪,向房車湧來,金管家爲難地看了他一眼,好象在告誡他要小心作出決定。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緊緊地牽住她的手,他溫柔的眼裏彷佛有燦爛的火花在迸發。

“一起出去好嗎?這件事關係到你。”

她明亮的眼睛有些迷茫地看著他。

他到底要做甚麽?

“相信我,相信我,好嗎?小晨。”

他唇角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他的眼睛死死地看住她,他害怕她下一個動作是搖頭,他更害怕她會甩開他的手。

但,她沒有這樣做。

她輕輕地反握著他的手,白嫩的小手是溫熱的,明亮清澄的眼睛帶著光芒,沉靜地注視著他的雙眼。

然後,她微微點頭。

金管家滿布痕迹的臉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他爲他打開了車門。


記者們一擁而上。

“裴先生,日前傳聞你身體出現嚴重問題,需要入住醫院,請問是否真有其事?”

“裴先生!請問你這次回來是否打算繼承裴氏企業?”

“裴先生,你會否繼續學業?”

“裴先生!……”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她瞇起眼睛。眼前的景像有點模糊,只剩下朦朧的輪廓,甚至有著重影。

“我只是爲了告訴大家一個消息。”

他略爲冷傲的聲音忽地出現。

記者們安靜下來。

烈日下,他黑色的毛衣散發著倨傲的氣息。

她迷茫地看著他。

他的嘴唇半張,目光稍稍停留在她的臉上,繼而轉過頭──

“我決定同女友訂婚。”他抬起左手,他和她的手交纏在一起,彷佛這就是兩人的關係的證明。

記者們譁然。

“我要說的就這麽多,謝謝。”

他牽著她的手,冷靜地回到房車裏。

他不敢看她的臉,迷茫而純淨的臉,那張臉彷佛時時刻刻地提醒著他,他的決定是錯誤的。

沒有預先通知她,看起來很壞吧?

金管家替他關上車門,冷空氣在寬敞的車廂裏充斥著。

“逸……”她努力地抬起頭,唇瓣不知在何時失去了血色。

“嗯?”他迫使自己微笑,她說過最喜歡她的笑容,現在,也許只有他不變的笑容才能安撫她。

“你剛剛到底說了甚麽?爲甚麽那些記者會這樣?”她的眼睛清澄透明,恍若幽藍的湖,清澈見底。

“我……我們訂婚好嗎?”

一片寂靜。

房車穩健地駛入小道。

窗外出現了一排排染上紅色的樹。

她眼神恍惚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金管家的眼睛不時望向倒後鏡。

“小晨……”他低低地喊了一聲。

或許他真的做錯了。

她依舊迷茫。

“如果我們訂婚了,那麽逸是不是會很開心呢?”她別過臉,猶如最單純的孩子,呆呆地看著他。

他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

他會開心嗎?

……

好象從來一切的事情,他都是爲了讓她開心才做的,她現在卻問他會否開心。

他會開心嗎?

……

“逸,告訴我你會不會開心。”她的唇瓣如同純淨的百白花,雪白得令人心驚。

金管家把車子開得很慢很慢。

裴逸野緩慢地點了點頭。

“會,我會的。”

她蒼白的唇勾出動人的笑容:“那我們就訂婚好了,因爲那樣,逸就會開心。”

既然如此,她只能做出這個決定。

這也是個補償吧?

因爲這樣做,逸會開心,那麽她的罪過或者會因爲這個決定而減少一點,更何況,她不是很愛逸的嗎?所以,逸會開心,那麽她也會開心的。

【chpater 10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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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1]

翌日。

各大傳媒都以“裴氏集團繼承人決定訂婚”的消息作爲頭版,並且刊登了裴逸野跟小晨牽手的照片。

不少商業界的名人紛紛表示祝賀,亦有專業人士評論這件事情會爲裴氏和經濟帶來甚麽影響。


乳白色的別墅外。

阿克背靠著牆,手裏執著一份剛買回來的報紙。

裴氏集團繼承人決定與女朋友訂婚。

醒目的紅色大字占了整個篇幅的三分之一。

而大字下面則是裴氏少爺跟女朋友牽著手的照片。

阿克一眼就認出來,照片中的女孩就是舒小姐。

照片裏的她眼神恍惚,眼睛卻如幽藍的湖水清澈見底,刺眼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蒼白得如同百合花的唇瓣緊緊地抿著,她微微抬頭看著身邊的裴逸野,一臉的迷茫。

不能讓少爺知道這個消息吧?

阿克抽出這張報紙,將它撕成碎片,然後扔到遠處。

絕對不能讓少爺知道這個消息,即使他遲早會知道,但現在不是個適當的時機。
阿克推開了大宅的門,華麗的大廳空空蕩蕩,微涼的秋風一陣陣地吹著,落地的窗簾飄了起來。

“少爺,我回來了。”

沒有人回應。

傭人們的低語聲斷斷續續從起居間傳來。

“少爺又生氣了?”

“不像是生氣,只是很冷很冷的樣子,好象受了甚麽打擊才對。”

“少爺受了打擊?不會吧!他昨天還是好好的啊!而且還吃完了舒小姐做的粥哩!”

“你們還不知道吧,舒小姐原來是裴氏集團的繼承人裴逸野的女朋友,他們要訂婚了!”

“難怪少爺會這樣!”

……

原來,少爺已經知道了。

阿克歎了歎氣。

忽爾,一個倨傲的身影出現在樓梯。

是千道翌。

他穿著一貫的白色襯衣,只是黑色的外衣卻裹住了他的身體,依舊是黑色長褲,但骨節分明的手指上多了一枚銀色的指環。

他的臉依然蒼白如故,唇瓣竟也跟著一同蒼白得透明,有些幽暗的梯間,他蒼白的臉輪廓分明得令人咋舌!

“少爺……”阿克低低地喊了他一聲。

“我要出去一下。”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大廳的那道木門,修長的腿也一步步地向它邁去。

“我載你去,少爺。”

“不用了,阿克。你就待在家裏,好好享受一日的假期。”他的聲線真的很冷,恍若是最寒冷的雪洞,那股寒意自體內發出。

“少爺,不!我不需要假期!讓我陪你去!求求你了,少爺!”

阿克灼熱的目光落在他蒼白的臉上,他的臉有些疼痛;他揚揚手,銀色的指環在清晨溫和的陽光中迸出光芒。

“阿克,聽我的命令,這件事我必須自行解決。”他的唇抿得更緊了。

“可是……”阿克還不放棄。

“不用再可是甚麽了,這是我給你下的命令,你要服從我!”他的目光冰冷似寒冬裏的雪,彷佛連火也害怕它。

“少爺!請問你是要去找舒小姐嗎?”阿克壯起膽子問。

他微微別過臉,銀色的指環仍在閃閃發亮,他漠然冷傲的目光穿過了一切,落在很遠很遠的角落。

“這個問題已經超出了你工作的範圍。”

他收回目光,深棕色的眼球恍若透明晶瑩的琉璃球,裏面,藏著深沉的痛楚。

“不要打算跟蹤我,你知道我不會如此輕易就被人跟上的。”

阿克的眼神漸漸黯淡,他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凝視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


秋日如畫。

樹葉染上了秋天特有的楓葉紅,那種紅不鮮豔,不刺眼,卻令人心驚。

修長的手指握著方向盤,不安地打著淩亂的拍子,骨節的位置微微泛白。

千道翌的臉此刻是冷靜讓人害怕。

連他自己也害怕這樣的他。

他本來以爲單獨一個人的時侯,他的臉會因爲痛苦而變得扭曲,他的心會因爲劇烈的疼痛而碎掉,然而一切都沒有發生,他的心的確在痛,卻無讓他心碎的力量,他很痛苦,但他的臉卻依舊淡漠如常。

是他習慣了痛苦的感覺吧?所以即使痛苦得快要無法生存的時侯,他的臉也會依舊淡漠,依舊沒有一絲表情。

事情的發展太相似。

她和她竟然相似到這種地步,連步伐也一模一樣,而她們都選擇犧牲他。

房車在兩排染紅了的小道上行駛著。

花舞然三個字如鬼魅,忽然幽幽地竄進他的腦海。

到底有多久沒提過這個名字了?他以爲自己早就忘了有個這個人的存在。

亮麗烏黑的長髮與漫天的櫻花交疊著,一縷縷的長髮恍若帶著魔力,清香的氣息緩緩地在散發,唇邊那抹溫柔的淺笑,從來不曾僵硬過,閃亮的眼睛如同星夜裏最燦爛、最耀眼的那顆星星,不願黯淡。

每次想起她,或她的名字,他的腦海就會出現這一幕。

是他不懂得愛她,他以爲愛就是霸道,愛必須擁有,所以他使她離開了,也把她永永遠遠地從他生命中帶走了。

甚至不著痕迹。

***

雨,傾盆地下著。

盛開的櫻花樹下。

他和她對望著。

雨濡濕了她一頭的長髮,任狂風如何賣力地吹,也無法使那頭秀麗的長髮飛舞,彷佛這一輩子也不會再離開她的肩。

嘴唇的那抹淺笑第一次消失了,蒼白的唇瓣似乎雕刻上絕望二字,她的眼睛依舊閃亮,然而卻失去璀璨的光華。

雨夜裏的她,竟是如此脆弱。

她雪白的手臂上,有一條鮮紅的印痕,印痕上有他修長的手指。

“你不能走,你不可以走,你只有這個選擇。”滂沱大雨裏,他的聲音強硬得如同穿透了一切,一絲不遺地傳到她的耳畔。

“翌……我真的很愛你,我的愛絕對勝過任何東西。”她蒼白的唇恍若雨夜裏顫抖的花,無助慘白。

“可是在你的身邊,我喘不過氣了,真的,我覺得好累,累得我連生活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唇微微地張開,又迅速地合上。

無情的雨不斷落下。

雨夜裏的櫻花顯得單薄,如輕紗那樣輕盈。

強風吹得櫻花在發抖。

一行淚緩緩地滑過她的臉,與雨水混合在一起。

他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然後,修長的手指伸了出去,卻遲疑著,始終懸在半空,沒有觸到她的臉。

風呼嘯吹過。

“那我改,好嗎?”

他溫柔的目光猶如炙熱的火焰,刺痛了她的臉。

她咬著唇,動作緩慢得有如整個世紀那麽長,但雨水沒有模糊他的視線,他看到她搖了搖頭。

“不,你不需要改變什麽,你就是你,不需要爲了我而改變。”

懸在半空的手終於伸了過去,她的淚冰冷如寒冬的雪,也冷徹了他的心。

“那我還可以用什麽方法留下你呢?除了改變以外,還有什麽方法呢?”琉璃般的眼睛恍若雨夜裏最脆弱的那朵花,失去了豔麗,失去了光澤,剩下的只有絕望。

她的手放到他的手上,那種顫抖的感覺他至今仍無法忘記,那是種自內心深處的脆弱與不安。

“你什麽都不用做,什麽也不用改,因爲無論如何,我也不會留下。”她手掌裏最後一絲的餘熱隨著她逐漸冰冷的話悄然褪去。

恍若古老電影的慢鏡頭,他的手有些艱難地離開了她那寒冷的淚水和溫熱的肌膚,雨水無情地打在他的手背上,冷涼的感覺漸漸貫穿了他的身體。

“真的……真的要這樣地決絕嗎?”他的臉在剎那間蒼白得駭人,倨傲的身子虛弱無比,彷佛只需一陣稍強的冷風吹過,他就會倒下。

她有那麽一刻失措了。

“翌……”

“不要再這樣叫我,決絕就決絕到底,既然你已經決定了,就沒什麽再值得你去猶豫的。”他冰冷陌生的語調,猶如閃著寒光的利刃,迅速地刺入她的心臟。

她依然佇足在原地不動。

“走吧,不要再來找我,真的……”他的眼睛竟是如此地淒然。

然後,雨飄了很久很久,風也吹了很久很久,她看了他最後一眼,眼神裏找不到一絲情意,只剩下令人心碎的憐惜。

她轉身,毫無猶豫地轉了身,一步步向花園的門口走去。

他抬起了始終微垂的頭,恍若琉璃球的眼睛,脆弱得可怖,絕望的火苗點燃了,熊熊的烈火正在燃燒。

那個夜晚以後,她徹徹底底地消失於他的生命。

如果他追上去的話,或許她不會消失得如此徹底吧。
***

     【chapter 11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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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2]


他的頭突然劇烈地疼起來!

他鬆開手,車子仍然平穩地行駛在林蔭小道上,修長的雙手死死地抱住頭,寒冷彷佛化成了空氣,不斷入侵他的身體。

忽然,他發覺疼痛算不上什麽,他甚至希望疼痛更加加倍地劇烈,只有那樣的痛楚,他的心才會碎,他的心才會死。

原來死並不可怕,那種鑽心的痛楚更可怕,若讓他選擇,他寧願抱著這份最後的痛楚死去。

秋風吹落了染紅的葉。

房車依然平穩地行駛著。

他卻忽然剎車──

刺耳的摩擦聲回蕩在林蔭小道!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彷佛耗盡了一輩子的力量,他整個人伏在方向盤上,腹部劇烈地疼痛著,他的唇漸漸蒼白,骨節分明的手失去了力量,無力地垂下。



微涼的秋風一陣陣吹過。

裴宅二樓的陽台。

小晨倚在欄杆上,眼睛似乎在看那遙遠的大海,又似乎在看大海對岸的那個小島,又似乎什麽也沒看。

裴逸野的嘴角始終挂著一抹沉靜的淺笑,修長的手指放在電腦的鍵盤上,輕輕地敲著,發出微弱的聲響。

陽台的一角擺滿了花,她蹲下去,溫柔地撫弄著它們的枝葉。

綠油油的葉子開始有些枯黃,但依然顯得綠意盎然,上面挂著清晨遺留下來的露珠,晶瑩剔透,恍若一顆顆細碎的鑽石。

她不自覺地笑起來。

清涼的秋風吹過,她的頭髮如絲地飄揚在半空中,跟那花交疊成一片,她嘴角的笑容比花更美,更動人。

他停下了手裏的工作,靜靜地看著她。

她的確不同了,他去英國之前,她還是那個沒有心事,沒有煩惱,好象永遠都是快樂自在。頭髮明明很漂亮,如果留成長髮會更美麗,然而她卻說打死也不要,短短的就好,一天到晚都愛穿白色的裙子,說童話裏的天使和公主都是穿白裙子,所以她也要穿。

但現在,她變了。

烏黑的長髮此時可以隨意地散落在肩上,額前的留海濃密了許多,好象很久沒修剪過了。亮若星辰的眼睛依然明亮清澈,但笑容似乎無法再直達最深處,她設了一道牆,阻隔了她的笑容,就連他也無法窺視。

她成長了吧?

她已經長大了,心裏不再只有單純的天使和公主,也不再只有他,她的心多了許多東西,承載了更多的情感,也有更多的東西是他不能觸及的。

“工作完成了嗎?”她忽然抬起頭問,明亮的雙眸帶著一絲狡黠。

“沒,但我不想再做了。”他點點頭,又搖搖頭,然後走到她的身邊,學她那樣蹲下來,看著快要枯萎的枝葉。

她嬌笑。

“逸也學會了偷懶哦!”

他點了點頭,修長的手握住她懸在半空中的小手。

“偷懶不好嗎?那樣我就可以有多點時間陪你,可以帶你去遊樂埸,可以帶你去日本,可以帶你去任何地方,也可以跟你一起做任何事情。”

“逸……”

微涼的清風又一陣吹過。

枝葉稍稍地顫了顫。

她如絲的髮也在飄揚。

他伸出手,替她把發挽到耳後。

“還可以幫你弄頭髮。所以我不要再拚命地工作,我要彌補我們失去的時光。”

她的唇半張,身子彷佛被冰漸漸封住,徹骨的寒冷包圍著她。

“逸……”她低低地喊道。

她的唇被兩片溫熱的唇覆蓋了。

恍若要封住她的唇,那個吻是那樣地頻繁,那樣地紊亂,隨意地散落在她唇的任何地方。

然後,有半個世紀那麽長,他停下來了。

她的臉頰有一抹潮紅,喘著氣,胸口不安地起伏著,他的目光卻溫柔如流水,看著她一切的動作。

“你是我的,好嗎?”

她冷涼的額頭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溫熱暖化。

然後,他離開了房間。

秋風依然吹著。

枝葉又開始顫抖。

她的雙腿忽然無力,坐到了地上。地面涼涼的,恍若山谷中緩緩流過的溪水,那樣地涼快。


她一直坐在地上,米白色的裙子微微地顫動著,她的身子單薄得恍若薄如蟬翼的紙,她的眼睛驚人地明亮,有如晨光下的玻璃,迸出耀眼的光芒。

刺耳的電話倏地響起!

她的身體顫了顫。

如絲的長髮停止了飛舞。

畫面靜止了。

她的身體迅速地僵硬。

手卻自覺地伸向外衣的口袋裏。

“是舒小姐嗎?”

聲音有點熟悉。

“舒小姐!我是阿克!”

阿克……

那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少年……

“是。”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顫抖,連帶她的聲線也止不住地顫抖著。

“舒小姐……少爺他……少爺他在找你的路上……胃病發作了……現在在醫院……請問你可以來醫院一趟嗎?”阿克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艱難地說出一切。

明亮的眼睛黯然失色。

不再明亮、不再動人。

秋風依舊不知疲倦地吹著。

枝葉依舊在顫抖。

她的身子也恍若冬日裏那朵僅存的花,在寒風裏發著抖,努力地生存著。

她的手漸漸握緊了電話。

手掌冒出溫熱的汗。

“舒小姐!求求你!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未婚夫已經回來了……我知道!只是少爺現在真的很需要你!真的!求求你了!”

阿克的聲音彷佛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恍惚間,她再也聽不到。

他要來找她?爲了什麽?

爲了她訂婚的事?

還是什麽?

……

她的手漸漸垂了下去,電話那頭只有阿克的呼喚。


醫院。

加護病房。

單調乏味的機器聲。

千道翌的臉蒼白得如同寒冬的雪,白茫茫的,沒有輪廓,只是雪白得令人心驚。嘴唇乾涸得有些裂紋,駭人的條紋彷佛深入了他的皮膚。

他很安靜,安靜得恍若從此不會再醒來,他的唇抿得很緊,眼簾死死地合上了,似乎有點固執,不肯張開。

純白的病人服穿在他的身上,竟及不過他的臉、他的唇那般蒼白,他像極了寒冬的雪花,世間的一切也無法及不上他的白。

窗外,細雨紛飛。

秋風摻合細雨,竟寒冷刺骨。

她冰涼的手撫上他蒼白透明的臉。

心裏一陣刺痛。

她縮回手。

這是他嗎?這是那個倨傲的千道翌嗎?爲什麽他會變得這樣脆弱?

她站在床沿邊,身體彷佛置身於世上最寒冷的冰洞,冰雪把她體溫凝結住,然後迅速地分解,她單薄的身子不住地顫抖。

他的臉好蒼白,有如深夜裏慘白的月亮,令人驚心動魄,陰冷的氣息揮之不去,一層又一層地包圍著他,他的臉失去了原有的不羈,剩下的只有脆弱。

床頭昏黃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頃刻間,他恍若一個單薄軟弱的孩子。

病房外。

裴逸野溫柔清秀的臉容似乎多了幾份憔悴。

唇邊的那抹笑容不知在何時竟消失了。

猶如雨夜裏的花瓣,他臉上的血色被雨水洗去,蒼白得恍若透明,黑夜裏竟是那樣地清晰分明。

他的目光很幽遠,穿透了隔離病房與走廊的那塊一塵不染的玻璃,終於落到她的身上,她單薄的身子似乎在微微發抖,米白色的裙子也隨著她搖晃。

病床上躺著的人,便是令她改變的人吧?

他的目光結成了冰霜,在冰霜的深處卻又有團火正燃燒著,透明晶瑩的冰層始終沒有融化,堅硬如錐。

他抬起頭,醫院特有的慘白色映入他的眼眸裏,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站在角落的黑衣男孩,然後別過臉,走向走廊的另一頭。

【chapter 11 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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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1]
醫院的小陽台。
雪白的花瓣微微顫抖。
天空竟單調得沒有一顆星。
夜涼如水。

冷風吹起了裴逸野的衣角,他的臉慘白得恍若那顫抖的花瓣,修長的手指捉住了陽台的欄杆,關節處已泛出一片白色。
他幽黑的眼珠失去了焦點,茫茫然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世界好象變得不同了,變得灰暗,變得乏味了,連夜空的繁星也不願意再爲他閃耀,那雙亮若星辰的眸子也會跟這星空一樣吧?
她的眼睛裏不再只有他,笑意再也滲不入她眼底最深處,明亮的雙眸剩下一片空白,有如最單調的夜空。
“逸。”
米白色的裙子恍若如絲的綢緞,夜風吹起了裙擺的一角,她的聲音恍若世間最輕的薄霧。
他沉默著。
幽黑的眼珠裏閃過一抹異常的光芒。
修長的手指似乎握得更緊了一些。
“對不起……我……原諒我……原諒我好嗎?”她斷斷續續的聲音恍若最碎的棉絮,淚水注滿了混濁不清的雙眸。
他轉過身,幽黑得發亮的眼珠看著她。
目光裏,沒有多餘雜亂的情感。
只剩下一片彷佛毫無意義的愛意。
他緩緩地走向她。
她的唇蒼白如寒夜裏的花瓣,亮麗的顔色已被打落,消散開去,只有令人心驚的慘白。雙眼裏的淚水,是閃亮耀眼的寶石,迸出刺眼的光芒。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她明亮的眼睛。
“告訴我,”他聲線裏的絕望有如一雙猙獰恐怖的大手,將她的心撕成千萬塊碎片,“你還愛我嗎?”

明亮的眼睛倏地睜大。
蒼白的唇半張,卻無聲。
眼睛依舊明亮,但光芒已失。
她黯然地合上眼睛。

“……愛……”她的聲音有點沙啞,在寒冷的夜晚裏顯得特別孤寂,就像那陣冷冷的夜風,輕輕地吹過,卻使人的傷口刺痛。
“如果,你還愛我……”他的心恍若被人強行扯開,痛得他皺起了眉頭,然而他卻不容許自己閉上眼睛,她的每一個表情,他都不願意錯過。
“就張開你的眼睛,用明亮的眼神看著我。”

她如絲的長髮在半空中飄揚。
胸間的疼痛已超過世上任何的痛。
像是烈火在燃燒,又恍似冰雪在凝結,又彷佛是利刃刺下……
但,她始終張開眼睛。

淚水混濁不清。
她的眼睛果然明亮如昔。
有如那晨光下的大海,波浪微微地掀起,金燦燦的陽光落在不平的海面,折射出燦爛奪目的光芒!

他微微怔住。
她的目光沉靜深遠,璀璨的光芒模糊了他的視線,只有她米白色的裙子,仍然揚起了一角,單薄的身軀恍若透明的白紙。
“我愛你……我依然愛你……”她的唇齒冒出如此不清的一句話,她死死地咬住唇,淡淡的血腥味湧入她的口腔,很淡卻又很濃烈。

如絲綢的長髮在飛舞。
她的臉似白玉那樣地潔白。
恍若最放肆的火,她唇是熱切的鮮紅色。

“相信我……我依然愛你……”星芒般的淚水滑過她似玉的臉龐,落到灰暗冰冷的地面。
如同顫抖的花,她單薄得若紙的身軀輕輕發抖,那麽地不經意,但在他的眼中卻是最沉痛的痛苦。
“……”他依舊沉默。
“逸……”

風忽然靜止。
長髮不再飛舞。
米白色的裙子也安靜下來。
一切都停止了。

恍惚間,他又回到了那個雨夜,瘦小的她那時也穿著白色的裙子,柔弱的身子也如此刻這樣微微地顫抖,不同的是,他失去了擁抱她的勇氣。
因爲他知道,她變了,她的心裏不再只有他。
“嗯,我相信你,不過,你後悔還來得及哦!如果你不要嫁給我的話,就早點說好了,我不要自己的新娘逃婚喔!”他輕輕地擁住她,恍若她是脆弱的玻璃娃娃;他低低的聲音,有如溫婉的流水,流過她的耳畔。

肩膀上,她微微點頭。
淚水落到他黑色的毛衣上。

【chapter 12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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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2]


裴宅。
明亮寬敞的餐廳裏彌漫著香甜的氣味,紅茶的熱氣裊裊上升,餐盤盛著豐盛卻清淡的早點,純銀的食具在溫和的陽光照映下,折射出一線光亮。
裴逸野拎起茶杯,細細地品嘗著茶獨有的清香和甘苦,他寧靜的氣質在眉間自然地流淌著,恍若優雅的貴族,光華始終在他身上流轉。
小晨微笑著,她拿起他碟中的法式麵包,細心地塗上一層薄薄的牛油。絲綢般的長髮挽了起來,一個清爽的髮式,她的神態沉靜安然,明亮的眼睛裏帶著盈盈笑意。
他抬起頭,正好看見她塗牛油的樣子,安靜寧謐,淺淺的微笑彷佛也融入了麵包裏,她幼長的手指靈巧地活動著。
一切也如此美好安逸,他暗暗祈求以後的日子也會如此。
那夜所發生的,似乎再沒有人願意提起。

“幹嘛傻傻地看著我?”她調皮一笑,把切好的麵包放回他的碟子。
他輕笑著搖頭:“我的小晨好象長大了,變得沉靜多了。”
她傻笑:“逸一直都想我長大啊!所以如你所願,我終於長大了!你應該感到很開心才對嘛!”
他點頭,捏了捏她的鼻子:“嗯!不止長大了,好象還變漂亮了。”
他靜靜地凝視她。
她的確長大了,而且有一種淡然的美麗自她身體的最深處散發出來,那種美麗是淡淡的,不易察覺的,然而只要一陷進去,就無法自拔。

寧靜的早晨。
柔和的陽光。
香甜的氣味。

他的目光溫潤如最美的玉,晶瑩通透,不帶一點侵略性,卻令人不自覺地沉醉。靜謐的氣質在他眉宇間回轉,恍若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他身上。
“嫁給我,好嗎?”他勾住她的下巴,聲音輕如薄霧。
很輕的一句話。
彷佛是空氣那樣輕。
卻震撼著她的心。
“逸……”她氣促,彷佛無法呼吸,有點像窒息的感覺。
他慢慢放開她的下巴,淺笑:“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好象令小晨爲難了!那就別想它了,由它去!”
她垂下頭,躲避他始終溫和的目光。
“對不起,逸。我想我……我真的還沒有想好……”
“那就等你想好,再告訴我好了。”他的眉沒有皺一下,依舊釋然。
她對上他溫和的目光:“逸,你恨我嗎?”
他搖頭:“沒有,一點也沒有。”唇邊的淺笑似乎加深了笑意。
“爲什麽?”
“因爲我愛你,所以我不會恨你,即使你不愛我了,我依然會愛你,直至生生世世。”他幽黑的眼珠注視著她,那目光深遠得直達她的眼底。
“就算你做錯任何事,我也不會捨得恨你、不會捨得生你的氣,只因爲一點,那就是我愛你,你要記住啊。”他是說得那樣自然,自然得彷佛是天生的規律。
“逸……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她噙住淚水,緊緊抱住他,淚水擦過他的臉頰,一陣冰涼。
他輕拍她的背:“不要哭啊,不要哭,你的淚水會讓我心痛的……”恍若是帶著晨光的溪水,他的聲音溫和清脆。
她把他抱得更緊了,淚水在她臉上奔流:“逸……不要對我這麽好……我真的很對不起……不要對我這麽好!”
他在她耳畔柔聲道:“傻丫頭,我沒辦法不對你好呀,我愛你,所以對你好,這才正常啊!別再說傻話了……”
她像只貓一樣在他懷裏蹭著:“對不起,逸,我很對不起……我到底要怎樣做才能彌補呢……”
“傻瓜,你什麽也不要做,不要想什麽彌補,一切只因爲我愛你,愛一個人是不會去計較的。”他愛憐地撫著她的長髮,唇邊的笑容恍若冬日的陽光。
“所以就不需要什麽彌補了,聽到了嗎?”他低下頭,專注地凝視著她如絲的長髮。
她沒有回答。
“聽到了嗎?”他的聲音依舊溫和。
仍然是一片寂靜。
她的身子微微發抖。
然後,她緩緩抬起頭,通紅的雙眼迎上他安然的目光:“逸,也許那個問題並不難回答,也不會令我覺得為難。”
他淡靜地看著她,輕撫她的長髮。
“逸,我……願意。”
他怔道:“這個問題不能亂回答,答錯了後果很嚴重的,而且這就是你所說的彌補吧?不能這樣子的。”
她堅定地搖搖頭,唇邊漾出一抹笑:“我願意,我真的願意,這不是彌補,不是任何東西,而是真真確確的願意。”
“再考慮多一下,好嗎?我不要你後悔。”他沒有看她,只是茫然地注視著落地玻璃外的花園。
“不,不需要再考慮了,我決定的事,不可能會改變的。”她的臉仍帶著淚水,卻燦爛地笑了起來。

【chapter 12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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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3]


寂靜無聲的病房。
雪白的床單。
病床床邊的小桌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熱湯。

深秋的陽光落到病床上,千道翌的臉木無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的唇蒼白得如蒙上晚冬的濃霧,層層疊疊,除去了唇的輪廓,只是一片白茫茫。無神的雙眼始終注視著某處,沒有挪移分毫。雪白的床單映得他更加單薄,然而倨傲的身子卻依然挺得筆直。
“少爺,喝點湯好嗎?杏姨熬了一個上午的,她特意挑了你喜歡吃的材料,你就喝一點吧。”阿克端著熱湯,小步走到病床旁。
可是千道翌卻好象沒有聽到似的,眼睛依舊茫然無神,恍若琉璃的眼珠變得混濁不清,失去了所有的光采。
“少爺,喝一口,好嗎?只喝一口就夠了,試試味道也好啊!”
他依然沒有反應。
阿克輕歎:“少爺,求求你,只喝一口,就一口,好嗎?”
千道翌閉上眼睛,蒼白的唇微微顫抖,良久,半張:“她……有沒有來?”吵啞的聲音裏帶著絕望的痛楚。
“……舒小姐她來過一次,就在你送進醫院的那個晚上。”
“是一個人嗎?”他的眼睛依然閉著,他不敢張開,一旦張開,他被遺忘的事實就會展露無遺。
“她的未婚夫也來了。”阿克忽然覺得自己好殘忍。
深秋的清風吹過,吹落了陽台上最後的花瓣。花瓣緩緩飄起,在空中飛舞、旋轉,恍若是快樂的精靈,不知疲倦地飛著。
千道翌再次閉上眼睛。
“或許,錯的是我,而不是她。”
“少爺……”
他始終沒有張開眼睛,就這樣一直緊緊閉著,恍若是最尊貴的王子,沒有人敢觸動他,他的姿勢從未變過,彷佛已變成靜默的石雕。
良久以後,那熱騰騰的湯也冰涼了。

……
………

櫻花盛開的季節。
他與花舞然似乎都不能離開櫻花。

他們始於櫻花、終於櫻花。
他們一路都有櫻花相伴。

那個下著大雨的夜晚,風吹得狂傲,脆弱的花瓣迎著冷風顫抖,她的長髮被風吹起,在半空中飛舞,跟那顫抖的花交疊成一片曼妙。
她的身子顫抖得厲害。
她的唇瓣蒼白,嘴角的那抹沉靜微笑第一次消失了。
他求她原諒,他願意爲她改變,然而她卻說無論他什麽也不能令她留下,因爲她愛他,所以她才要離開他。
然後,他要求她絕情到底,不要對他存有一絲憐惜,儘管摧毀他,不要給他半點希望,否則他不會死心。
她答應了,轉身離開。

狂風繼續冷傲地吹著。
她的長髮再次飛舞。
被吹落的花瓣落到她的頭上。
晶瑩剔透。
她的背影是那樣地美。

他沒有追上去,他的心已經死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那樣絕美的背影,竟是她最後留給他的東西,一種無法珍藏的東西,只能在回憶裏尋找的東西。
她真的很絕情。
如果他追上她,或許她就不會永遠離開他,她的背影他還有機會再見,她的長髮仍會爲他飛舞。
但她卻永遠離開他了。
再也不會回來。
永遠也不會回來。
從那時開始,屬於她的,只是空洞的回憶。

……
………

有如被滾燙的開水浸著,他的心有一股暖流淌過,那是股帶點酸澀的暖流,淌過他的心,然後到了他的眼裏,最後徐徐流出。
她遺棄了他,毫無留戀地遺棄了他。
不是嗎?如果她沒有那麽徹底,如果她對他還有一絲憐惜,如果她沒有遺棄他的決心,又怎麽會那麽心甘情願地離開他呢?
而她又什麽也沒留給他,哪怕是一點點也好,可是她卻連讓他生存下去的東西也沒留給他,一點也沒有,只有那空空洞洞的記憶。
空氣中再也找不到她熟悉的氣息,絕望的傷痛包圍著他,冰封了他的心,他逃不出,也生存不了,但她那唯一的絕美回憶卻令他有了一絲希望。
她會回來的吧?
僅有的一絲希望,令他得以生存至今日。
可是他又再一次被遺棄。
也許,這就是他的命運。
一個被人不斷遺棄的命運。

【Chapter 12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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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4]


一個禮拜以後。
位於全市最繁華的地段的赫拉德酒店是世界著名的酒店,能夠踏入這所酒店的人必定具有非凡的身份和地位,否則只能沾沾赫凱德的氣息,而不能親自感受。
這夜,赫拉德華美得有如貴婦。
多不勝數的橋車停泊在酒店門口,大批記者逐漸聚集在一起,他們已經架好了攝影器材,隨時侯命,主播們也握緊了麥克風,準備爭奪最好的位置,進行採訪。
夜晚八點。
赫拉德低沉的鐘聲響了八下,寓意典禮正式開始。

坐在車中等待的名人們魚貫地下了車,走上紅地毯,一時間,衣香鬢影,華服雲集,俊男美女都聚集在赫拉德的大門前。
耀眼的閃光燈不停歇的出現,名人們擺出各式各樣的姿勢,主播們紛紛將麥克風遞到名人們的嘴邊,不斷地發問。
走了一批,又來了一批,攝影師們不敢怠慢,按下一連串的快門鍵,閃光再次不斷落到名人們的身上,主播們又一擁上前。
終於,熙熙攘攘半個多小時以後,所有受邀的名人們都到達會埸,而記者們也收拾好東西,按照工作人員的指示從另一個入口進入赫拉德。

會埸內。
華麗高貴的水晶燈挂在天花板上,大理石的地面光潔得一塵不染,竟能映出淡淡的人影。名人們的碰杯聲、低語聲、笑聲都混在一起,令會埸更加熱鬧。
會埸的中央搭建了一個圓形舞台,華麗的水晶燈正好在舞台之上,舞台能夠靈活自如的升降,台子的周邊更鑲滿了閃亮的碎鑽,燈光的照映下,迸出眩目的光。

低沉的鐘聲再次響起,這次響了九下。
名人們不約而同都放下了酒杯,每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會埸盡頭的入口,一道閃閃發光的水暗簾幕遮住了入口。

古典音樂徐徐響起。
記者們屏息靜待。
名人們則笑意盈盈。
兩個一身全白的人穿過了水晶簾幕,踏上了柔軟的紅地毯。
如雷的掌聲響徹了整個會埸。

小晨的長髮自然散落在背上、肩上,微微捲曲的頭髮像極了海藻,一頂極其精致、鑲滿鑽石的桂冠戴在她的頭上,一襲白色的落地長裙令她看起來更加輕盈動人,頸項上、手腕上、耳垂上都戴著華麗的首飾,她如同最動人的公主,接受著衆人贊許和祝福的目光。
裴逸一身白色禮服,骨節分明的指間有一枚閃亮耀眼的銀戒子,上面也鑲滿了碎鑽,他微微低頭,看著恍若公主的小晨,臉上綻放出一朵最溫柔的笑容,他的眉宇間依舊安然,沉靜尊貴的氣質在他身上緩緩流轉,他緊緊地握住了她宛若白玉的手。
在離舞台只有一米之遙的地方,站著裴夫人,她穿著傳統式的晚禮服,沒有戴多餘的首飾,卻顯得她更加雍容華貴,她靜靜地笑著。
會埸的燈慢慢暗了下去,只剩下華麗的水晶燈仍然迸出耀眼的光芒,一道光源不偏不倚地落在恍若王子公主的兩人身上,紅地毯的顔色更加鮮豔。

圓形舞台前。
“真的決定了嗎?一旦踏上了這個舞台,就沒有後悔和回轉的餘地了。”逸低下頭,她頭上的桂冠閃著奪目的光。
她抬頭,沉靜地笑:“我決定的事從來不會改變,而且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只要你開心,我就會去做。”
他點點頭,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牽著她踏上舞台。

舞台緩緩上升。
衆人都紛紛仰起頭。

她的臉在燈光的照映下,恍若最晶瑩的白瓷,通透淋漓;臉頰上有一抹淡淡的紅暈,她彷彿是神話裡的女神。
他微低著頭,目光溫柔似流水,尊貴氣質在他眉間流轉,沉靜的微笑始終落在他的唇邊,他淡定得像那平靜的湖水。
會埸的燈光又明亮起來,舞台上的兩人手執酒杯,兩隻手交纏在一起,名人們也紛紛舉起酒杯,向舞台上的兩人表示祝賀。

忽然,會埸大門處一陣騷動。
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入口處。

一個少年穿著黑衣走了進來,他的神情冷漠淡然,冷清的氣息在他全黑的禮服周圍散發開去,他的臉慘白得如同深夜的月亮,嘴唇卻是令人心驚的血紅,他嘲弄地笑著。
人群中出現低語聲。
舞台上的她,臉色逐漸蒼白,唇緊緊抿住。
少年無視名人們,更無視會埸周邊的記者,他的目光始終落在那高高在上的舞台,華麗的水晶燈下,站著夢幻般的二人。
他的眼神冷峻,黑色的禮服令人不寒而慄,修長的手指上也戴著一枚銀戒,閃爍著幽冷的光芒。他彷佛是惡魔,但俊挺的臉卻使人無法移開視線。
這夜,他宛若妖精。

【Chapter 12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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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5]


是他。
千道翌。
她拿著酒杯的手漸漸僵硬,胸口劇烈地疼痛起來,她不禁加重了力度去握緊酒杯,杯裏的酒微微晃動,她的身子也在顫抖。
逸沉靜地看著一衣黑衣的千道翌,他的目光淡薄如常,幽黑的眼珠卻掠過一抹異常的光亮,指間的純銀指環迸出淡淡的光。

富麗堂皇的大廳,鴉雀無聲。
每個人都屏息以待。

“客人都未到齊,怎麽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典禮呢?”他笑得燦爛妖嬈。
舞台上,逸放下了酒杯。
他淡靜地看著他:“歡迎來到我的訂婚典禮,因爲沒有簽名冊,所以我們並不清楚確切的蒞臨人數,非常抱歉。”
他隨手拎起一杯酒,是神秘的紫藍色,他輕嘗一口:
“有點辛辣,卻讓人著迷,不捨得放下,反而更想多嘗幾口,這種味道實在難得。如果我猜測無誤的話,這該是國際知名調酒師凱利絲的最新作品‘謎’吧?”
逸冷靜地點點頭,淡笑道:“沒錯,千公子。除了‘謎’,這裏還有凱利絲的心動系列的酒,例如‘相遇季節’、‘粉色浪漫’等等,千公子不妨嘗嘗。”
千道翌笑著放下酒杯,邪媚地一笑:“不必了。有些味道是情有獨鍾的,嘗過一次之後,就不想再嘗任何味道。”
他看了逸身旁的小晨一眼。
眼睛裏帶著沉重的傷痛。
沉重得令她的心彷佛被利刃劃破,汨汨的鮮血自她的心臟流出,只是那血,他和他都看不到。

她更加用力地捏緊酒杯,然而卻無法制止那抖動,杯中紫紅色的酒微微的晃動,水晶燈的照映下,酒疊成殘餘的光影。
千道翌仰起頭,目光深遠黯然,幾攝亞麻色的頭髮遮去了他右眼的一半,嘴角妖嬈的笑藏著讓人心碎的疼痛。
他拎起另一杯淡黃色的酒,舉在半空中,半瞇著眼睛,良久以後,帶著哽咽的沙啞聲音在大廳中回蕩:
“我……祝你幸福。”
他握緊了酒杯,一飲而盡。

她的臉色煞白。
手再也無力。
透明的玻璃杯自她手中滑落,直至落地。

響亮的破碎聲。
衆人抬頭。
舞台的地上有著玻璃的碎片,一攤紫紅色流過了碎片,直到白色落地裙的裙擺邊,碎片折射出刺目的炫光,紫紅色變得神秘莫測。
她閉上了眼睛,微卷細長的眼睫毛靜靜地顫抖著,上面帶著一點點的淚珠,燈光下,彷佛是粒粒碎鑽,迸出光芒。
“為什麼……為什麼要祝福我……為什麼……你要這麼恨心……”她慘白的唇彷彿在顫抖,雙腿緩緩地跪了下去。
“小晨……”逸扶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對不起,逸,我又做錯了……你不會恨我吧……訂婚……不能完成了……”
她虛弱地笑笑,面無血色,蒼白得同那白色長裙一樣,無瑕疵的雪白,唇角仍沾著一滴紫紅色,她的身體此刻特別柔軟,軟得似乎再也沒有站立的力氣了。
眼前,不再是閃亮的水晶燈,幻化成一片回憶的畫面……

……
………
寧靜的街道上,他一頭亞麻色的頭髮在跳躍……
她站座位裏,公然挑戰他……
梯間裏,他的唇差點吻上了她……
混身濕透的他,沖入課室,第一次說對不起……
他修長的手指替她將飛舞的發絲掖到耳後……
他帶著邪媚的笑容吻上她灼熱鮮紅的唇……那是陣徹骨的寒冷……
他躺在床上,臉容蒼白駭人,卻不肯讓她拉上窗簾……
他帶著絕望的聲音要求她不要手下留情,儘管傷害他……
他細細品嘗她為他熬的粥,低聲讚嘆……
病床上,他面無血色,雪白的床單似乎跟他融爲一體……
他笑得那麽妖嬈、那麽燦爛,恍若最魅惑的妖精……

……
………

淚水如同一道光,快速地滑過她的臉龐,水晶燈下,她的臉被淚水沾濕,彷佛也鋪滿了零碎的細鑽。
她慢慢合上眼睛,捲曲的眼睫毛上帶著淚珠,彷彿是清晨最清新的露水……
就這樣睡過去吧……就這樣在逸的懷抱裡睡去吧……也許這是最完美的結局……
逸伸出手,輕柔地替她拭去眼角正要流出的淚水,臉頰的淚痕依然透著微弱的光華,他溫潤地笑著,用他的唇除去了她的淚。

舞台慢慢降落。
他抱著她,白色長裙恍若一朵純潔高貴的百合,靜靜綻放,散發著淡淡的幽香和美麗,在他的臂膀裏,她安靜得像小羔羊。
他的神情安然沉靜,淡靜的光華在他眼睛裏緩緩流轉,他的背挺得很直很直,白色的禮服在頃刻間卻忽然冷清無比。
柔軟的紅地毯依舊柔軟如初,只是鮮豔的顔色卻變得黯然失色,彷佛再也找不到重新奪目的理由。

寧靜的大廳。
逸的身影冷清挺拔。
而他,千道翌,絕望至窒息。
他單薄的身體開始不住地發抖,亞麻色的頭髮在晃動之下,忽爾轉化成火熖般的紅色,他再次笑得燦爛、妖嬈,黑色的禮服令人發寒。
然後,很慢很慢地,他無力地垂下頭,雙腿跪到了地上,最後,倒下。
“少爺──”阿克慌亂地跑了上去,扶起了他。
然而阿克忽爾停止了動作。
少爺的身體冰冷似雪,是深冬的一埸大雪,晶瑩的雪花是透明的,卻冰冷得可怕,他也如同那雪花一般單薄。
阿克看見他的嘴唇微張。
“為什麼……你們都選擇離開我……為什麼……不要離開……好嗎?不要離開我……”他的嘴角依然掛著眩目的笑容,但淚水卻如泉湧般不斷流出。
阿克沉默地扶起他,其他手下也急忙跑上來,阿克只是搖搖頭,一個人扶著他,拖著沉重緩慢的步伐離開宴會廳。

【Chapter 12 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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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1]

這夜,天空黯淡無光。
沒有星,沒有月,甚至沒有雲。
只是全然的黑色。

書房裡。
淡淡的紅茶香氣在房內充斥著。
冬天似乎快到了,庭園裡的樹木都只剩下枝椏,遍地的花全已凋零,是一片死寂。
逸輕嘆,在紅茶與酒之間,他選擇了喝一口酒。
“少爺,喝酒傷身,你的身體現在不適合喝酒。”金管家站在房間的角落裡,他的身影若隱若現,昏黃的燈光照不到他。
他勾出一抹慘淡的笑:“我現在除了酒,還剩下什麼?”
“少爺……”金管家一時無語。
他又再淺嘗一口。
是凱利絲的“幻”。
奇幻至極,又恍若如真,細嘗之下卻又那麼地不真實,但舌上一點點的味覺是那麼真確,令人無法自拔。
不愧為凱利絲──國際知名調酒師,他的手被譽為“魔之手”,世界上每一種味道都無法從他指間溜走。
然而,卻無人能夠把幸福留住。
就連凱利絲也不能。
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心竟然始此蒼涼,如此悲痛,連一絲希望也提不起。

“金爺爺,我這個決定對嗎?我決定回來到底是對還是錯?”他放下酒杯,藍色的酒在暗黃的燈光下恍若透明。
“少爺……”金管家的喉仿佛被什麼哽住了,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金爺爺……一個如此親切的稱呼……
“我沒有回來的話,她或許會生活得更加快樂,她不必顧忌我,不必擔心我,不必為了讓我開心而跟我訂婚……那麼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他輕輕搖晃酒杯,藍色的殘影交疊成一片破碎,恍若他已碎成千萬塊的心。
“舒小姐是愛你的,這點我看得出,更何況,少爺你跟舒小姐已經相愛幾年了,千公子只是個過客,短暫的火花很快就會消失。”金管家沙啞的聲線裡帶著幾份滄桑。
“火花,當你以為它很短暫時,它就變得無窮無盡,永遠也不會熄滅。所以即使過客,也可以推翻幾年的戀人,這就是愛情最殘酷的角力。”他將座椅一轉,面對著死寂的庭園,這句話彷佛是說給他自己聽。

低沉卻響亮的敲門聲。
金管家打開門,艾迪醫生站在門邊,頭微微低著。

“艾迪,有事嗎?”逸的心忽然一陣不安。
艾迪放下公事包,拎出一個檔案,坐到了逸對面的位子上,他細閱檔案後,始終低垂的頭終於抬起,一雙深藍的眼睛竟有些混沌。
“逸野,或許我不該這麼直接,”艾迪深藍的眼睛蒙上濃濃的霧氣,“但作為你的醫生,我有這個必要告訴你──也許你會覺得難以置信,但我還是要說──你的未婚妻,她的暈倒出現不尋常的情況,請你作好心理準備。”艾迪神色凝重,語氣裡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逸的世界忽然安靜下來。
沒有艾迪的聲音,也沒有枝椏的作響聲。
他的眼裡只剩下那杯始終安然自在的酒。
裡面的酒竟是破碎不堪。

他執起酒杯,輕搖著,殘影成群,他靜靜地看著,沒有發生半點聲響,淡靜的光華在他臉上流轉千遍,只是任誰也看得出,他眼底那分明的傷痛。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仿佛忘卻了時間,忘卻了一切,只是怔怔地看著那杯酒。
然後,他緩緩地閉上眼睛,唇瓣漸漸失去了血色,微微張開:“艾迪,找出病因……求求你,一定要找出原因……”
他的手把酒杯捏得很緊很緊,指間已微微泛出一片慘白:“我不能就這樣看著她離開……絕對不能……”


徹夜未眠,逸清俊的臉帶著絲絲疲憊。
藍色的酒依然裝在杯裡,絲毫不減,他似乎只喝了一口。
有些蒼涼的庭園,枝椏在初冬的清晨裡,顯得孤寂非常,一角的藤椅仿佛也被人遺望,冷冷清清的。
忽爾,一聲嬌笑。

凋零的花樹下,她一衣白色,白色的毛衣,白色的褲子,白色的圍巾,連披在肩上的毯子也是純白,微寒的冬晨裡,她就恍若那第一埸雪,落在庭園裡。
她站在只剩枝椏花樹,唇邊帶著濃濃的笑意,低聲地嬌笑著,但在沉寂的庭園裡,卻是唯一的聲音。
一隻小鳥落在她的肩上,她撫著鳥兒略為凌亂的羽翼,鳥兒細聲叫道,她也隨鳥兒的嗚叫而歡快地笑,宛如最單純的天使。
微涼的冷風緩緩吹過,她仿似海藻的長髮在半空中起舞,交纏住鳥兒,又柔和了庭園的孤寂,她沒有按住飛舞的長髮,卻輕輕地捏住嬌柔的鳥兒。
然後,她慢慢地抬起頭──
她舉起了手,對鳥兒低語了幾聲,五指柔柔地張開,鳥兒飛向灰濛濛的天空。
她仰頭帶笑。
長髮不知疲倦,仍舊飛舞著。
她對著他所在的窗淺笑。
明亮清澈的雙眸宛若林間的流水,她的雙頰帶著幾抹緋紅,雙唇是淡淡的粉紅,她的嘴張得很大,好像在叫喊著什麼。
他淡笑,離開了書房。

他剛踏入庭園,初冬的風還未接觸到,就被她緊緊地擁住。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逸,冬天好像到了喔。”
“嗯,”他輕輕點頭,“冬天真的到了,花樹都只剩下枝椏了。”
“很喜歡冬天的感覺喔!”她放開了纏住他脖子的手,鼻頭微微泛紅:“好像很冷,可是逸總會把溫暖給我,所以我最愛冬天了!”
圍巾遮住了她的臉,他替她掖了掖:“嗯,這個冬天,我一定會好好地陪著小晨的,把最溫暖的都給她。”
她踮起腳,飛快地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個吻:“謝謝逸,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逸給的溫暖!”她甜甜地笑。
她牽起他的手,是涼涼的,她脫下纏在頸子上的圍巾,掛到他的身上:“這是我送給逸的第一份溫暖,不能忘記這種感覺喔!”
溫潤的眼裡仿佛一如從前,始終有著一份溫柔,但她卻察覺不到,他的眼底隱藏著深沉的悲哀,他淺笑著,輕輕地撫著她的長髮。
她調皮地眨眨眼,迅速地掙脫了他,跑著離開他,去到庭園的那一棵櫻花樹下。她的身影越來越遠,到了最後,他只能看到無花無葉中剩下一團白色。
一陣冷風吹過,他忽爾覺得有些冷,忽爾開始懷念被她擁住的溫暖,可是他卻始終孤獨地佇立在冷風中。
沒有人來溫暖他。
也許再也不會有。

【chapter 13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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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2]


艾迪輕輕關上厚重的房門,逸靠在走道的牆上,清俊的臉上帶著疲憊,然而幽黑的眼睛卻睜得很大。

艾迪神色凝重,無可奈何地勾出一抹苦笑:“要現在知道嗎?”

逸沉重地點點頭。

艾迪熟練地翻開寫滿記錄的文件夾,直至開首寫了“舒小晨”三字的那一頁,他快速地看了一眼,然後望向逸:

“逸野,舒小姐暈倒的病因已經得知了──是急性白血病。”


逸感到自己的耳朵在嗡嗡作響。

什麼也聽不到。

什麼也看不到。

眼前一片漆黑。

他忽然記起那個春天。


……
………


那是個美麗的春日,粉紅色的櫻花開得紛紛揚揚,她一身白衣,走在櫻花樹下,小心地拾起落在地上的花瓣,滿天的櫻花輕輕飛舞,落到她亮麗的黑髮上,她恍若全然不覺,仍舊拾著花瓣。

他靠著桂花樹,四季桂已開出淡黃幽白的花,樹下瀰漫著桂花淡淡的香氣,他俊秀的臉微微漾笑,看著她像個孩子般撿花瓣。

她向他招手,漫天粉紅中她是唯一的白色,分明清晰,他合上書,小心翼翼地走向她,不敢踩到地上的花瓣,因為她跟他說過,她最愛的不是盛開的花,而是落地的花瓣。

在他距離她一米的時侯,她開始跳起一支不知名的舞。無名的舞蹈,輕快活潑,她及肩的黑髮隨著她揚起,她笑得甜蜜,手中的花瓣被她一一吹起,春風吹過,它們飄向遙遠的天際。

當她手中的花瓣都消失以後,她笑著走到他跟前,猶如害羞的小女生在他臉上飛快地印下一吻。

他淺笑。

她也笑,笑得爛漫,笑得可人。

“逸很喜歡桂花喔!是喜歡它的清香嗎?”她仰著頭,明亮的眼睛眨了眨,春日明媚的陽光仿佛也落入她的眼底。

他點頭,撫著她泛紅的兩頰。

“可是小晨卻喜歡櫻花的美,櫻花的詩情,櫻花的畫意!櫻花,最美了!”她笑得開懷,眼裡閃著動人的光芒。

“桂花也很美啊,更是名花之一呢,不比櫻花遜色喔!”他看著她那如一汪春水的眼睛,釋懷地笑。

她扁起嘴,眉頭微皺:“可是櫻花很華麗嘛!桂花那種美太淡了,需要花很久很久才能體會到。”她轉頭,望著身後的櫻花樹:“櫻花就不同了!淡然的美,它有;華麗奪目的美,它也有,所以小晨是很愛很愛櫻花的!”

“不過櫻花一點也不快樂啊!它在一生最美麗的時侯就會消逝喔。”

她忽然有些失措,“是嗎?”

“嗯。”他點了點頭,為了她,他特地花時間查櫻花的資料,目的是為了延長開花期。

她想了很久,然後抬起頭,笑了:“但它在短短的一生裡,卻擁有世界上最美的一刻,就算消逝也很值得!”

他忍住笑:“也算是!”別的人都認為櫻花的消逝很傷感,只有她那顆奇怪的腦袋,會覺得值得。

她的手環住他的脖子,語氣裡沒有一絲憂傷:“如果有一天,我能在逸的懷裡慢慢死去,就像櫻花一樣,在一生中最幸福的時侯消逝,那我也很滿足了!”

他輕輕地拍了她紅潤的嘴巴一下:“不許你亂說喔!小晨不會比逸先死的。”

她倔強地搖搖頭:“不,小晨一定要比逸先死。如果逸先死了,小晨會很傷心很傷心,所以呢,自私的小晨要讓逸傷心,不能令自己傷心!”

他輕笑擁住她,“好的,好的,既然小晨不要傷心,那就留給我傷心好了……”他低低地在她耳畔吟道,她滿意地笑了。

那個春日,是甜蜜美好的。


……

………


“如果有一天,我能在逸的懷裡慢慢死去,就像櫻花一樣,在一生中最幸福的時侯消逝,那我也很滿足了!”

……

“不,小晨一定要比逸先死。如果逸先死了,小晨會很傷心很傷心,所以呢,自私的小晨要讓逸傷心,不能令自己傷心!”

……


他緊緊閉上眼睛,眼眶漸漸溫熱。

為什麼她要這樣快就實現這個承諾?為什麼她這樣決意要他為她傷心?為什麼她竟會覺得滿足?長相廝宏不才是最完美的結局嗎?

為什麼……

他找不到答案……

為什麼他到最後會答應她,讓她在他懷裡消逝……

難道他不了解自己嗎……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無法忍受失去她的痛苦……他可有告訴她,那樣子他會傷心一輩子……因為他的心已被她佔得滿滿的啊……

他哭了,像個孩子一般地哭了,他靠著牆壁慢慢滑落下去,最後蹲坐在地上,他沒有用手支撐自己,卻掩著臉,輕微的啜泣聲從他骨節分明的指間漏了出來。

“逸野,別哭了。”艾迪合上文件夾,語氣裡帶著分明的嘆息。

他是過來人,看著一生中最愛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那種心痛超越了世上任何的痛楚,甚至比死亡更甚。

“最愛的人在自己面前漸漸消逝,心真的很痛,痛得你無法呼吸,痛得你甚至希望隨她一起而去,”艾迪頓了頓,深藍的眼睛裡閃出淚水的光亮,“但我們都知道,我們不希望她離去,她也不希望我們離去,所以為了她,我們需要更堅強。”

“或許,等到我們真正離去的那一天,她就會再次出現,然後永遠不會有生離死別,永永遠遠地在一起,直至生生世世。”艾迪看著哭泣的孩子,話裡透出無限的溫柔。

他蹲了下去,看著逸的黑髮,憂傷地說:“孩子,不要哭了,你的淚只會令她更加痛苦,令她更加傷感,令她永遠都為你牽掛。”

艾迪站起身,看了他最後一眼,緩緩離去。

空盪盪的走道,再次只剩下他一個人。


“逸……”輕柔的叫聲在他耳邊低低迴響。

他的腳已有些僵硬,頸子也酸痛得不行,臉頰乾巴巴的,他曉得那是淚痕。

“逸,要醒來了喔,吃飯了嘛……我做了你最愛吃的菜喔……”她溫柔地笑著,微微捲曲的長髮被她束到了一起,全落在左肩上。

他抬起疼痛不己的頭,酸痛的頸子仿佛要斷成兩截似的。他努力地張開眼睛,走道暗淡的燈光照在她溫柔的笑靨上。

她白皙的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淺笑:“逸很懶喔!叫了你這麼多下也不起來,又不回房間睡覺,還要我使出絕招才起來!”

“對不起……小晨……”他沙啞地說,喉嚨有種似乎被火燒的疼痛。

“幹嘛道歉嘛!只是喊多了幾聲而已,不礙事的喔!”她拉起他的手,竟是寒冷無比,忙問:“逸,你沒事吧?手好冷喔!”

他搖搖頭,勉強一笑:“沒事,這點小寒還耐得住!”為了證明他的話,他有些搖晃地站了起來,頭雖有點暈眩,但也站穩了腳。

她看著孩子氣的他,笑得更加燦爛:“OK,OK!知道你行了,下去吃飯吧!”她暖烘烘的小手牽住他冰冷的手,一股暖流自她掌心傳出。

他看著她的背影,但願這個瞬間可以永恆。

但--

忽然,她的步伐慢了下來……

忽然,她眼前一黑……

忽然,她的手再也無力……

然後她跪到地上,鬆開了他的手……

“小晨──”他放肆地大叫,跑上去接住她漸漸落下的身體。

她的唇邊仍然帶著甜甜的笑容,捲曲的長髮依然充滿光澤,但她的生命卻仿佛在分秒中光芒漸失……他的淚水覆蓋了淚痕,頭再次疼了起來,然而他始終也不願放開手,他緊緊地抱住她……

【chapter 13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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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3

歲末的十二月,細雨紛飛不絕。
絲絲細雨,竟是冷得刺骨。

小晨躺在病床上,她很安靜,安靜得就如在夜色裡靜靜綻放的百合花,一股沉靜淡然的氣息自她身體散發出來,然而卻削減不了她的美。

逸坐在床沿邊,緊緊地握她微涼的小手,他的目光溫潤如玉,光華在他臉上流轉了幾千次,但他的目光卻始終落在她那宛若白瓷的臉上。

“冬天來了喔,小晨不要做懶床鬼,一天到晚都待在床上啊!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去打雪仗嗎?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看第一埸雪嗎?所以你要快點起床啊……”他溫柔地笑著,在她耳畔旁低吟著。

“快點起床好嗎?等你一起床,我們就到日本去,先去北海道,然後等春天來了以後,我們再去看櫻花,枝垂櫻、吉野櫻……都是你最愛的喔!”他輕撫她額間的留海,幽黑的眸子裡藏著比血更沉深的痛。


灰色一片的天空,忽然飄下了零碎的雪花,那雪純白無瑕,恍若輕紗。雪花隨著寒風在半空中飛舞著,然後緩緩墜落在地上,頃刻間,漫天皆是雪花。

他扶起了她,讓她靠在他懷裡,他的手臂圍著她,頭抵在她烏黑的長髮上。

“下雪了……是今年的第一埸雪呢……小晨,雪真的好美喔……你不是最喜歡雪了嗎?為什麼還不起來呢……”

雪把大地染成一片白,灰沉的天空似乎也在雪的照映下,明亮起來,地上、枝椏上、屋簷上……放眼望去,盡是一片白。病房也忽然明亮起來。

而那久未眨動的睫毛忽爾有了些許的顫動,她的眼角滑落了一行很慢的淚,她慢慢轉頭,看見他清俊秀逸的臉,她淺笑。

“逸……我沒有食言……我還是陪你看了第一埸雪……”她笑著,蒼白的唇令人心碎。

他的身體顫了顫,了無生氣的眸子映出她的臉,還有那雙明亮如昔的眼睛。

“小晨……”

她的手勾住他的脖子,輕輕地嬌笑:“對不起,逸……我似乎又令你傷心了……不過總算陪你看到了第一埸雪,就將功補過好嗎?”

他看著她,很輕很輕地一笑,緊緊地擁住她:“不,你還要陪我去日本,還要陪我打雪仗才能將功補過。”

“我也很想陪逸做這些事喔……不過我好像沒那麼多時間了,只可以陪逸打雪仗,卻等不到櫻花開花的那個時侯了……”她依舊嬌笑著,但明亮的眸子卻升起一陣霧氣,模糊了視線。

“不要亂說,小晨還要陪我做很多很多事情……我們還沒有親手種櫻花樹……也還沒有到香草園去……”

“逸……”她迷茫地看著他,眼睛失去了聚焦,然後她抬起手,指著天空的另一邊:“那裡就是天國吧……聽說那裡很美,四季如春,又開滿了花……也許有櫻花呢!”蒼白的唇勾勒出一抹笑,她繼續說:“去天國的路也不太遠喔,小晨走了才不久就快到了……原來要去天國是這樣容易的……”

“不!”他用力地搖頭,直直地看著她的臉,“天國是個很遠的地方,小晨不會那麼容易就走到的……”

“逸,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到天國了,你不要傷心好嗎?雖然我曾經說過,逸傷心比小晨傷心要好,不過我不喜歡傷心的逸,我要逸永永遠遠都那麼開心!”她閉上眼睛,長而捲曲的黑髮散落在他的手臂上。

“我一定會傷心的,只有小晨在我身邊,我才不會傷心……所以你不能到天國去……要去,我也要跟你一起去……”他撫著她的長髮,心早已碎成千萬塊。

她張開眼睛,捉住他的手,笑說:“可是我們早就許下承諾了喔!小晨要比逸先死,逸要為小晨而傷心……承諾是一輩子的,逸不能反悔!”

她別過臉,看著漫天的雪花,“這一輩子,我是逸的天使,逸的專屬天使,即使我到了天國,也仍是逸的天使……”

[chapter 13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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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1]


她坐在輪椅裡,被白色擁簇的她,恍若女神那樣高貴,她依舊安靜地笑普,雪花遮不住她的笑容,也融不化她的笑意。

千道翌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坐到她跟前,神色冷峻地看著她,他的目光冷若冰霜,勝過千年的寒冰,那目光沉靜深遠,彷彿要穿透她單薄的身體。

她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他冷漠淡薄地看著她。

寒風吹過,吹亂了她的長髮。

然後──

他倏地跪下!

他像做錯事的孩子般低下頭,亞麻色的頭髮頃刻間失盡所有光華,他沒有說話,但白襯衣下那倨傲的身子在顫抖。

“這不是我所認識的千道翌。”她收起了笑容,明亮的眼睛看著他始終低垂的頭,語氣很輕柔卻有著不可忽視的堅定。

就如她第一次見他那樣。

他仍舊低著頭。

“狂傲的千道翌絕不會在女生面前低頭。”她的眼睛明亮,卻非單純的明亮,清澄的眼底仿佛有溪水流過,閃爍著動人的光芒!

他抬起頭,眼睛裡有絕望的傷痛,那服傷痛化成了傷痛的櫻花,然後碎成千萬塊,一次又一次地撞擊著她的心。

“在你面前,我早已不是最初的我了。”

“我永遠是你的手下敗將,打從第一天就是了,只是我一直不知道,到了最後,我連自己的感情也輸了給你。”他的唇猶如被雨水洗落顏色的花瓣,毫無血色。

“但我心甘情願,我以為,我以為只要我願意成就你的幸福,那麼即使被你遺棄也無所謂,但我卻發現,事實並非如此。”蒼白的唇扯出一抹黯淡苦澀的笑,傷痛在他唇間不斷漫延。


良久以後,她淡然的聲音響起:“我很幸福。”

“起碼,我知道有人為我心痛過,有人一直在愛我,有人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愛我,那就足夠了。”

寒風繼續吹著,她的長髮不知疲倦地飛舞著,在漫天的雪花裡,她的黑髮是唯一的顏色,跟只剩枝椏的櫻花樹映在一起,她笑得燦爛,為她那只能感受的幸福而笑。

“讓我抱一抱你好嗎?”他宛如琉璃的眼睛升起一層霧氣。

她忽然覺得,此刻的他,只是個受了傷的孩子。

她沒有回答,卻張開了雙手,淡淡地笑著,他看著她清澄的眼睛,沒錯,裡面的確有流水,還有刺眼的晨光,還有鵝卵石在閃閃發亮……
然後他緊緊地抱住她,用盡他一生的力量來抱住她,因為他知道這種幸福他無法擁有一輩子,只有這一刻,在這個飛雪的季節裡。


亞麻色的頭髮遮去了她的眼睛,她的手緩緩碰上他微微顫抖的背部,這個背影曾經帶給她那般的震撼,也是那般的倨傲,她似乎從來沒有好好地看過他,他的笑、他的痛,她從來也沒有看過……她忽然發現自己竟是這般自私,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給了他,而她卻享受著只有她才懂得的幸福……她連丁點幸福也沒有給他啊……

“小晨……你的頭髮好香,是那種清香……就像桂花……我有好多事都想跟做……跟你去看海,跟你去看日出日落……可是我卻連一樣也沒做到……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離開,看著你從我的眼睛裡消失……我好笨,原來千道翌是個笨蛋……”他靠在她的肩膀上,長髮繞住他的臉,她獨有的香氣沁入他心底。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的幸福只能感受呢……為什麼不能擁有、不能觸碰呢……為什麼呢?”

他對著她耳畔輕聲低吟著,他的心真的痛了。每個夜晚,每個早晨,他的心都為她哭過,卻始終淋不濕她,她也始終不知道有人為她這樣哭過……

她淒然地笑了,那笑令人心碎,那笑容帶著她的淚水,最痛的淚水。“千道翌,也許這一輩子我無法像個天使一樣守護你,但請相信我,下一輩子,下一輩子我會是你的專屬天使,只屬於你一個人……”她的聲音碎如棉絮,猶如片片雪花,零碎地傳入他的耳裡。

“不,即使這一輩子你不是我的專屬天使,也請你要幸福,做那個他的專屬天使……不是你教我的嗎,不要用孩子氣的報復方式……”雪落在他亞麻色的頭髮上,緩緩溶化,卻融化不了他的傷痛。

原來他還不知道啊……不知道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已經沒有辦法做好逸的專屬天使了……

“你怪過我嗎?我把所有痛苦都留給你一個人默默承受?”她的淚水已無法由風來風乾,“也許是我的懲罰,要我一生都帶著遺憾,所以我的生命在最愧疚的時侯消逝……”


天地忽然靜默。

雪花停止了紛飛。

他的腦袋猶如被千萬道雷劈了又劈,他的眼裡只剩下她滿是淚水的臉……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他連想看著她幸福也不行……


“到底……到底是什麼……”

“急性白血病,也許我等不到春天了。”她看著他,那雙眼睛是如此明亮清澄,笑容是如此動人。

“不!不會的--”他恍若被激怒了,嘶啞地叫喊著,他一把抱住她,宛若鑽石閃亮的淚水滾滾落下。“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從來沒有!就算這一輩子你做不了我的天使,你也要做那個他的天使啊!不可以這樣!不可以──!”

“知道嗎,沒有一種情可以長至地老天荒的……只有遺憾的愛可以永遠駐在心裡頭……”她撫著他的頭髮,淺淺地笑著,淚水卻不斷地淌著,“所以你只要留一點點位置給我就行了,我總不能那麼霸道,永遠佔著你的心……”

“不!”他拚命地搖頭,他不要她說這種傷感的話,為什麼一定要離開?為什麼不能給他一點點幸福?單單看著她幸福也不行嗎?

“如果你這樣孩子氣地離開,我就真的會怪你了!”他扣住她的肩膀,死死地看著她,那目光堅定得仿佛要看進她的眼底。

“櫻花在最美的時侯選擇結束它的生命,而我也選擇在被愛得最深的時侯結束我的生命,也許只有這樣,你們才會永永遠遠地記住曾經有個人叫作舒小晨……她是個很愛櫻花的女孩……她愛裝成公主的樣子,卻永遠粗魯……呵呵……”她笑得那樣自在,長髮也隨著她的笑開始飛舞,傲然起來。她盡情地哭,要把她的痛全都哭出來!

[chapter 14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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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2] 

臥室。

逸抱著小晨坐在床上,她靠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他獨有的溫度,她燦若星辰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滿天的星星,他卻微微低下頭,看著她光澤的黑髮。

其實,他輸了吧?他第一天回來的時侯,他就輸了,她的心早已分成兩半,一半給了他,一半給了千道翌,只是因為他的愛,她無法全心全意地愛千道翌。

“逸,小時侯的我很數星星,雖然每次數到一半都會睡著啦,不過今晚我很想你陪著我數星星,而且絕對不會睡著,好嗎?”她忽然轉過頭,明亮的眼睛仿佛是孩子最真誠的心,毫無雜念。

“可是今晚很冷喔!小晨還是待在被窩裡比較好。”他溫柔一笑,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黑髮,銀色的戒指在星光下閃著亮光。

她捉住他的手,眼睛慢慢被淚水淹沒:“我怕自己沒機會了,真的……我怕我等不到那個春暖花開的季節了……求求你,陪我數星星,好嗎?”

“不,你一定會等到的,一定會!忘了嗎,我們約定了要一起去日本看櫻花的!我們還有很多約定也沒有完成呢,所以你一定能夠等到那個時侯的!”他心疼地拭去她眼角溢出的淚水,胸間的疼痛讓他皺起了眉頭。

她奮力搖頭,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衫,聲音沙啞得如同孩子的嗚咽聲:“我都完成不了了……我很愛食言,那些約定我都完成不了……可是唯一只有這個約定,我們可以完成……所以求求你答應我!”

他的心很痛,痛得似乎絞在一起,但他的手依然撫著她的長髮,給她最溫暖的安定。他點了點頭:“好,我陪你……不過我有條件,我陪了你,你也一定要陪我看櫻花去……”

於是,他抱裹著毛毯的她,坐到了二樓陽台的長椅上。


晚風一陣陣吹過,她長髮的髮梢微微揚起,她卻始終直直地看著閃燦不停的星星,猶如泛著晨光的溪水的眼睛裡,映出無數的星星,那眼裡的星竟比那天上的星更亮。

她伸出白皙纖細的手,指尖對準星星,嘴中唸唸有詞地數著,她像個孩子一樣,忘卻了所有憂愁,嘴角帶著純真的笑。

他沒有看星星,也沒有幫她數星,只是默默地看著她,幽黑的眼眸裡滿是憐愛,她略為蒼白的臉在他的眼裡化成最美的櫻花,他是那麼地希望時間可以停在這一刻,讓她可以把全世界的星星也數盡,讓她可以就這樣躺在他的懷裡,可是為什麼不行……

她突然扁起嘴,秀氣的眉皺在一起:“好難數喔!星星好像在移動一樣,為什麼它們不肯乖乖地停下來,讓我把它們數完呢?”

他淺笑,把她擁得更緊:“因為星星它們必須要走啊!就跟我們必須要呼吸的道理差不多!”

“難怪我小時侯總是堅持不了,就因為數完又數,累死了,所以也就睡著了!”她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秘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嗯。”他依舊笑著,又更緊地擁住她,讓她能夠把頭枕在他的肩上。

“逸,我記得以前看童話書的時侯,裡面有個故事說到,如果有星星從天空滑落,那就代表有人死了,不知道我死的時侯會不會也有星星滑落呢?”她的聲音很輕很輕,猶如冬夜裡的一絲風。

“不,不會的,在這裡的二樓陽台,永遠也不會看到有星星滑落,因為你會永遠地活在現實,也活在我的心裡。”他合上幽黑的眼眸,用力地呼吸著,他要從空氣裡呼吸出她的氣息。

“但為什麼我對自己沒有一點信心呢,我好像有直覺自己會死去喔!我有直覺我很快就要從逸的生命裡消失……”她張大眼睛,不敢眨眼,生怕滿腔的淚水會流出來。

“不!不會的!”他感覺得到自己的心快要疼得無法呼吸,他一下子握緊她的手,站了起來:“來!我們一起數星星,如果今晚沒有星星滑落,那麼你就不許再這樣說話!”

她抬起頭,迎上逸的眼眸,裡面閃著淚光,就如夜空中星星,那樣刺眼。她的心突如其來一緊,她死死地抱住他的腰,淚水如無法抑止的泉水自她眼中不斷湧出:“逸……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好怕要離開,要離開這個世界……我更怕今晚會有星星滑落……我怕……”


他蹲下身,猶如湖水一般沉靜的眼睛只有她的臉龐,他的手撫上她的臉,把她臉的每一處也牢牢地記住,然後他緊緊地抱住她,那是個心痛的擁抱,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迴響:“就算今晚有星星滑落,但二樓的陽台永遠也不會有星星滑落,因為小晨就是我所有的星,她永遠也會活在我的心裡,我永遠也不會放下她,所以我這一生也不會看到有星星滑落……”

她本以為她聽到這話,她的心會鬆下來,卻發現自己的心變得更緊更痛了,為什麼他要對她那樣好,好得甚至許下一生的承諾……可是她卻無法看他兌現承諾啊!可是她卻曾經為了另一個人心疼、為了另一個人而哭……

她以為只要跟他訂婚,只要讓生活回復到跟從前一樣就行了,那麼一切都會停止,瘋狂的旋渦就會靜止,她的心也會靜如止水……但原來她錯了,上天始終不給機會她……甚至要讓她這一生都背負著最沉重的愧疚和遺憾……

她的淚水像雨水般不斷自她眼睛溢出,落到了他的肩上……


彷彿感受到了她在心痛,彷彿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她的內疚,他把她抱得更緊,但他越是這樣,就越覺得她很虛無,單薄的身子在他的懷裡猶如幻象,她好像隨時都會消失,就這樣從他的視線裡消失……

“不要哭,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死亡……因為死亡只是用另一種方式生存,生存在另一個空間裡……也許你也會碰上跟我一樣的人、跟我們一樣的愛情……一切都是美好的,所以不要害怕……”

她使勁地搖頭,淚水隨著她的搖擺而飛離了她的眼睛,在星光下恍若鑽石閃亮,她知道,她負了他,她讓宛若流水溫柔的他傷心了、心碎了,甚至讓他流淚了,可是他卻依然對著她笑,給她最溫暖的感覺……


他鬆開她,定定地看著她,淺淺一笑:“不要哭了,我們數星星好嗎?你哭,哭得都忘了到底數到幾了。”

她隨著他唇末的淺笑而笑,只是眼底有一份沉重的傷痛。



翌日清晨。

清涼的風吹向睡在長椅上的兩人。


她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然後張開了眼睛。她微抬起頭,看著他清俊秀逸的臉,還有那漆黑如墨的頭髮,心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她伸出手,很輕很輕地撫了他的臉一遍,把他的臉看得清清楚楚,直至她確定自己記住了他的臉,她才放下手,在他唇上印下一個心痛的吻。

她不敢哭,生怕那輕微的啜泣聲會吵醒這個如同天使般溫柔沉靜的男孩。她慢慢地站起來,蒼白的嘴唇稍稍張開,在冷空氣中吐出幾個字:“再見了,逸!”

她淒然一笑,將毛毯掖好,獨自揹上行李離去。

書案上,有兩封信。

[chapter 14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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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1]


微涼的晨風吹向逸。
睫毛顫動了一下。
他的嘴角仍帶著一抹淺笑,他下意識伸出手,卻碰上空空如也、無重量的肩膀。那肩膀上,彷彿仍留著她長髮如桂花清香的氣息。

他的心沒由來地一疼,修長的手指死死扯住似雪般潔白的毯子,手心沁出汗來,純銀的指環在冬日溫暖的陽光下迸出刺眼的亮光,這讓他想起她明亮的眼睛。

他默默地站起身,碧藍的海無波無浪,冬陽照在海面,泛出光芒。他抬起手,把指間的銀指環放在眼前,這是屬於他和她之前的誓約吧?只有他們才懂的誓約。

他轉過身,眼角瞥見落地玻璃門後的桌上放了兩封信,隱約間看見她娟秀的字跡,他迫不及待地走到書桌前,執起第一封信。



百草園。

小晨拎著一束束薰衣草走向玻璃造的溫室裡。

溫室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卉,她坐到角落裡的絨毛椅子裡,靜靜地插花。


淡淡的花香在空氣中緩緩地蔓延著,她白色的大衣在滿室的花卉裡是唯一純淨的顏色。她低著頭,嘴角微微彎起,是個如天使般淡然的笑容。

紫色的薰衣草跟宛若棉絮的滿天星插在一起,滿天星氣勢凌人,恍若是驕傲的仙子,然而夾雜在它之間的薰衣草,卻有種恬靜的美麗。

她幼長纖細的手指靈巧地活動著,直至最後一束薰衣草跟滿天星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她才停下一直忙個不停的手。

記得逸曾經對她說過,薰衣草的花話是“等待愛情”,那時她還天真地說為什麼要等待愛情的到來,用自己的一雙手去爭取會跟更美好。

但此刻,她終於明白了,愛情不是你想抓緊就抓緊,它可以隨時從你手中溜走,也可以是你放它走。而她,是屬於後者吧……

因為不想愛人受到傷害、因為害怕自己會捨不得放下這段愛情,於是她很自私地選擇了放棄……她相信,就算再痛,那痛苦終有一天會隨風而逝,淚水的氣味也會乘著風,飄到遠方……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眼前一大束薰衣草漸漸幻化成一片淡紫色的重影,她閉上眼睛,滾燙的淚水自她眼角溢出,順著她蒼白瘦削的臉龐滑下。她感覺到她在心痛,心痛得快要絞在一起,痛得她無法呼吸,就連叫也叫不出聲……

一片漆黑的視線裡,卻慢慢地明亮了……然後她看到那個美好的春日,開得漫天粉紅的櫻花,還有茂盛的桂花樹……桂花淡淡的清香仿佛化作了一陣風,輕輕吹向她,她的嘴角不自覺往上揚……景像越來越清晰,她看見逸了,他正站在桂花樹下,靜靜地看書,逸修長的手指翻了翻書,指尖觸到的紙張,宛若是她的肌膚,她好像可以感受到逸指頭上的溫柔……

她淒然一笑,淚水自她眼角不斷落下,她知道自己這一輩子再也無法享受這種溫柔,再也無法看到逸眼底的光華……

忽然她耳畔響起一把清脆稚氣的女孩聲:“如果有一天,我能在逸的懷裡慢慢死去,就像櫻花一樣,在一生中最幸福的時侯消逝,那我也很滿足了!”

是她,是她自己……

那時的她,是那般地無慮,她可以豁達地談著死亡,她可以抱著逸嗅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她可以像個小狗一樣在他懷裡任意蹭一蹭,她又可以像小貓那樣撒逸的嬌,求他替自己弄頭髮……

可是這一切都已成過去,她已經沒有辦法像以前一樣,自由自在地做任何事……她甚至不能在逸的懷裡死去,她只能無聲無息地獨自消失於這世界,那聲息輕得恍若針落到地上,沒有人能夠察覺,因此也沒有人會因此而痛苦……

感覺到淚水快要淹沒眼眶,她急急戴好手套、帽子,走出溫窒。剛打開門,寒冷的冬風便一陣陣吹向她,掀起了她大衣的一角,她抬起頭,恍惚間在百花之間,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的目光穿過了一切,直達她跟前,目光有著很沉重的傷痛。

“小晨!”略低的女聲從遠處傳入。

她忽然明白過來,連忙別過臉,想往溫窒裡跑,那女生卻趕在她之前站到了溫室的門口外,靜靜地看著她。

風瞬間緩了下來。

百草園也沉靜下來。

兩人沒有說話,就這樣沉默地看著對方。


逸抬起頭,高高地懸掛在天花板的水晶燈在柔和的陽光下迸出七彩的光芒,閃亮的水晶燈就如她最清澄閃明亮的眼睛,他是那樣地依戀著她的眼睛,然而眼睛的主人卻離開了他,再也不肯給他機會見到她。

這個事實在他心底不斷地重複著,就像電影定格的畫面,一遍遍地回放,說不清的苦澀在他左心房中活躍地翻滾,舌頭像是塗上一層苦藥,他再也嘗不到甜酸辣,只有單調的苦味,令人害怕的苦味縈繞舌上,永不散去。

“她……發生什麼事了嗎?”千道翌看著眼神茫然的逸,突然如孩子恐懼起來。

他苦笑,伸出手把信放在小桌上,紅茶的熱氣恰巧將她清秀的字隱沒,只能隱隱約約看出雪白的信封上寫了幾個字。

千道翌的手在顫抖,他怯怯執著信封,眼底映出“給千道翌”幾個字,一道酸流流過他的心臟,然後順著血管湧入他的眼睛,眼眶漸發溫熱。

“今天清晨……她悄悄地離開了……她仍然生存,只是我們看不到她……這是她最後的話……”逸皺起了眉頭,是胸間那陣疼痛讓他沒法再掩飾下去。他的心真的很痛,為什麼她要一個人離開,他陪了她數星星啊,為什麼她卻不肯陪他看一次櫻花呢……

“不──不能這樣子!她不能這樣離開!”千道翌捏緊手裡的信,宛若琉璃球的眼睛因為淚光而閃亮晶瑩,他竭力地叫喊:“不!我不允許這種事發生?裴逸野,你打算就這樣放棄嗎?你不打算找她了嗎?她是你最愛的人啊……”

逸依舊苦笑,那抹笑裡似乎還藏著溫柔的餘味,他緩緩站起來:“直到最後,她的心還是那麼牽掛你……我知道,如果我再出現在她面前,只會讓她更加難受,讓她背負著沉重的愧疚,也許我現在狠心一點,她心裡的愧疚就會減少一點吧……”他淡靜地笑著,心裡的痛楚已超越了時空,落到世界的每一處,他只期盼,她會感受到他的愛,她會知道他的心意──他從來就沒有怪責過她,他還是那麼愛她……

[Chapter 15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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