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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FUN論壇 綜合論壇 原創小說及文學 《原創小說》完本精品及散文區 【原創小說】弒之界 十五章、終章+後記更新 完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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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小說】弒之界 十五章、終章+後記更新 完結 [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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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14-9-14 10:43 PM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打印
本帖最後由 mitakmakar 於 15-1-11 06:02 PM 編輯

人物簡介


故事主人翁
保安局情報小組的行動成員,富正義感的青年,相信自己的道義多於法律,擁有過人直覺與判斷力,個性隨和。在調查行動中遇上高貴而神秘的白髪少女,意外捲入一場殺手間的內鬥中。


紅衣白髮,舉止優雅的黑瞳女子,任何時候都默算著準確至秒計的時差,曾為再殺手組織中的首席,卻在三年前叛變,原因不明。


神離極
組織中年齡最小的成員,三年來一直追逐弒的行蹤。心思細膩卻又帶點稚氣的鬼靈精少女,喜好睡午覺。


琪琪
情報小組中的事務官,負責一切文書跟對外聯絡事兒,溫文大方的大姊,愛好各式絲巾,擅長心理分析。


卡巴
情報小組的組長,人畜無害的眼鏡男,負責各部門交涉跟會議,偶爾會為些微小事獨自賭氣。


赫連弒
組織中的現任首席,擁有絕頂戰力。

*        *        *

作者話:
小說超新手,篇幅大概會在十五章以內,也許文筆有點爛,歡迎多多指教
會盡力更新^^
已有 1 人評分威望 收起 理由
F91西布朗 + 50 完本獎勵,嘛,現在好像沒什麼P用.

總評分:  威望 + 50   查看全部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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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14-9-14 10:44 PM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mitakmakar 於 14-10-3 08:10 AM 編輯

初章

相遇


殺人其實並不容易,不論出於甚麼理由,每殺一人,就好像捨棄自尊一次,越發走向野獸一步...至少我的感覺就是這樣。

時間是凌晨2時56分39秒,我咬破膠囊並按下按扭,眼前電梯的樓層顯示徐徐跳升,待在這密封而窄狹的箱子,僅餘48秒的靜寂之後,迎來結局的會是對方?還是我自己?

*        *        *

時間是凌晨3時56分,地點是市內著名商業區的地標甲級商廈,抵達案法現場時仍能感到自己頭上一片蓬鬆。

通過自動幕門,裝飾豪華的玄關大堂已被重重圍繞著藍白間的事故封條,我挑了個相對閒著的同事了解一下狀況,大概一小時前收到報案者來電,在74樓那處發現了18具槍戰留下的屍體,涉案兇手、發生時間未明,現正等待鑑証科的人員趕過來蒐集証據。

我以保安局新成立情報小組組員的身分來到這裡調查,這也是小組成立以後的首個任務,雖還未獲得直接到現場調查的權限,但除此之外,基本上任何要求都何以提出,自由度很大。

先把得到情報整合下來,好像案發期間就只有大堂的閉路電視正常運作著,以致沒有了電梯間的錄影,而翻看大堂錄像片段,可以看到報案女子進入電梯,然後2分鐘後回到玄關驚惶失躁奔跑的模樣。

報案者身份為出事地點公司的秘書,這裡正是她白天的工作地點,凌晨時分回到辦工室是因為收到上司要求修改文件內容,看來跟案情無關,可是作為第一現場發現者應該能從她口中得到有用情報吧。

而且聽說事主可是個美女秘書。

根據上述原因,我也不得不找這唯一當事人了解一次案情了,正待要去詢問關於案件上的問題時,卻見她剛好辦完手續正穿越自動幕門離去,聽說隔天還會到警署再詳細敘述一遍。

我望著那剛離去的背影發了陣默,感到有點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只知道直覺驅使我踏步追了過去。

*        *        *

總覺得眼前女子的背影很眼熟,畢竟這一頭白銀色長髮確實罕見。她步速不疾不徐,身穿白襯衫藍領帶深紅色短裙,配以白高跟鞋更顯身姿窈窕修長,手挽著的紅色外套隨著優雅步跋左右搖晃,讓我彷彿跟在時裝表演中的模特兒身影。

我想對方該是家住這一帶吧,感覺對道路非常熟悉,才不到5分鐘就遠離了商廈區,轉入到橫街小巷去。在我正準備叫住她時,白髮女子卻已經停了下來。我打量一下環境,這裡是舊式大廈之間的隔縫,沒有燈光,這夜卻正好有度淡淡的月光照了進來...怎樣看也不可能是白髮女子的居所。

她背對著我,優雅地穿上一直拿在手的紅色大衣,整理過後,把長髮往後一甩,才回頭響起了一把清脆悅耳的聲音:「關於剛才的問話不是已經結束了嗎?找我又是為了些甚麼事了?警察生先。」

一剎間我呆住了,那是比雪還要白的臉龐,兩抹似笑非笑的淡紅嘴唇,兩傍及肩、比月光更亮麗的白銀長髮,以及那雙黑得發亮的雙眸...月光映照下,眼前人透出一身高貴,簡直不像是凡人般的存在,對比剛才錄像中的印象,落差實在太大了。

我想我是看呆了十數秒,她倒是臉掛輕鬆,微笑的等著。好不容易我才搭上了話:「嗯,剛才的問話我還有些想補充,而且...妳好像有點眼熟。」不知怎的,自己說了句很像搭訕會說的話。

那知白髮少女優雅一笑:「是的。」然後她轉上一臉正經:「我們在176天之前見過一次。」

「甚麼?」她的回答出乎我意料,176天?亦即是大概半年前?那天我在那裡?幹過甚麼?

「只是擦身而過吧,那天早上你正在半山大宅辦案。」眼前人好像看透我心思一樣。

半山大宅...那是半年前發現13具屍體的案件,跟事件有關的所有人等均死在現場,最後被定為破不了的黑邦衝突案,這亦是我所屬的情報小組成立的起因。話說回來,當時好像真見過一個白髮的背影...而且剛剛發生的事故想想也跟那次結果極為相似,唯一的關聯,不會是這眼前少女吧?

「請妳現在就跟我回去再問一次話吧。」我收拾好心情認真起來。

「唉...」少女嘆了口氣,有點失望的道:「正確的判斷,輕率的決定。心情都被你攪砸了。」

「甚麼?」她的話總讓我覺得跟不上來。

「你判斷我是兩起案件的知情者,卻不認為我是危險的存在,那就是正確的判斷與輕率的決定。」

「妳顯然不是普通秘書,我也不認為妳在這兩個現場中出現會是純屬巧合,可我的確感覺不到妳個人的危險性。最壞假設,妳是某組織的人,趕到現場是要確定狀況。」我認為這已是我最大膽的假設。

白髮少女別開了臉,斜眼瞄了過來,彷彿有點不滿:「你就没想過我有可能是殺人者嗎?」

她說的是那麼輕鬆,可是連我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臉色一變。確實,如果她就是凶手的話,兩起密室屠殺案就能說得過去。

假若她真能把18人的武裝集團殺掉,那麼要在這裡把我殺了也著實有可能。

「所以我說你單獨追上來就是輕率的決定。」她看透我的內心般接道。

我眉頭一皺,忽然「哈」的笑了起來:「那不可能吧,妳剛才有不在場証據。」

「哦?」少女露出一臉好奇。

「妳從進入電梯到74樓直至回到地面只有2分鐘時間,不可能做到的。」

「嗯,你已翻看了大堂錄像。」

「還看了5次。」

「你在設法証明我的不危險?」

「也在設法証明我的不輕率。」

說到這裡,我們之間的談話也就消停下來。我努力思索,她說的話到底有甚麼意思?會有人希望自己被認為是殺人者嗎?有的也是那些變態殺人犯而已,但她剛才在現場的口供卻說明自己只是巧合到達,這不是有所矛盾麼?何况那2分鐘的錄像也是証明她清白的有力証據,難道她只是在唬嚇我?還是要為了隱瞞甚麼而誤導我?好吧,就算她是殺人者,又為甚麼要承認了?還要說服我去相信?

經過一番沉默之後,她的話語打斷我的思路。

「錄像中正確的時間是2分28秒,而由地下至74樓之間,每程所需的時間為48秒。」少女仍然保持著優雅從容的微笑:「你想知道剩下的56秒我在做甚麼嗎?」

白髮女子說話間右手已多了一柄小刀,我反射性的拔槍相對,並開始後悔自己的輕率。

她已不需要用言語去說服我。

這一刻,我感到的是前所未有過的壓迫。比手上刀鋒還要鋭利,是直抵咽喉的殺意。

*        *        *

在一遍白銀月色之下,閃爍的刀鋒劃過靜寂。少女矮身以略低於腰平的動作向前俯衝,大概10米的距離彷彿一步就踏完,連手指頭扣板開槍的動作也還未來得及,但見面前刀刃揮出一道呈弧形的光軌映入,我反射性向後退出一步,同時槍口下挑,可是在我眼球捕捉到她動作之前,但見雙腳一錯,有如彩排預演一樣,她以一記轉身讓過了我還未遞出的攻撃動作,身體帶動下,逸起那身鮮紅大衣,像玫瑰花瓣般難以言喻的病態美豔。

這極盡衝擊與震撼的一刻,我確信一輩子再難體會,可以的話,真想就這樣子一直的看下去...可惜那注定是只能短暫的一瞬。

白銀閃光沒有半絲停滯,貼著槍身,源著手臂至肩膀,直劃咽喉。我拼盡了僅餘的意志,使身體往側挪出,刀鋒從項頸只差分毫劃過,那種惡寒感大概終此一生也不能忘卻。

只是,儘管避過眼前這出手一刀,那也不過是垂死掙扎吧。一擊不中,但見銀光閃動,小刀在纖指帶動下撥轉,少女竟在瞬間改以反手握刀,同時身體前傾,硬生生把已老的刀招以全身重量迎面壓了回來。我也已退無可退,只能眼睜睜看著刀尖直奔而至。

然而對方的行動再次出乎我意料。

刀刃就在抵住頸項的一刻停了下來。隨後刀光圈轉,白髮少女以我看不清楚的華麗動作收刀,扭身再度逸起大衣退出數步站住,臉上仍然保持著微笑,剛才的十數秒就像沒發生過任何事似的。

「還在質疑我的危險性嗎?警察生先。」話聲依然清脆動聽,我依然呆站著看著她,可是卻不能再從容相對。雖說身為警察,但我還未至於自認為絶對正義,道義我還是懂的。收起手槍,我大口地深呼吸確定自己的生還,並試著平靜下來分析已知的事。

「妳確實展示了妳的危險性,可就算這樣,56秒也還是不足夠去殺18人。」

「我沒說過全都是我殺的。」

「妳也沒承認過妳確實殺了,能做到與已做到是兩回事。」

少女以她那雙漆黑的眸子側頭凝視著我半晌:「嗯~你確實有點意思...這樣吧,就再賣個情報給你。」說罷她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神情:「如果你還想知道這世界的真相,後天試著在這個時間再到現場一次吧,但我可不擔保結果啊。」

對方說完後轉身甩起白銀長髮,踏著踱步似的優雅步伐邊道:「想不到一時輕率也能換來意外收獲呢。」隨著那聽得出的笑意,銀光沒入於黑暗中消失。

死寂的窄巷,良久我仍舊站在原地,右手撫摸著分毫無損的頸項,想著她最後留下的話語。

「是要我後天獨自再到現場去吧。」

點評

F91西布朗  用回覆發剩下的啊- -  發表於 14-9-15 05:45 AM
mitakmakar  終於成功了,對不起^^"  發表於 14-9-14 11:06 PM
mitakmakar  系統不允許我貼全文,請問有咩辦法?  發表於 14-9-14 10:5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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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mitakmakar 於 14-11-21 09:42 AM 編輯

次章

再殺手


凌晨4時13分,我再次踏進這棟豪華商廈。

因為前天的事故,8部升降機中仍然有1部專為調查人員使用。白髮少女的事我沒跟任何人提起,這晚也照她意思獨自到來。我想是壞腦子再進了水,縱使已知道她可能是個超級殺手,但仍然相信她的行為是可以理解的。

進入電梯按下按扭,我不其然看著手錶秒針。

「74樓,seventy-fourth floor」,頭頂廣播出到達樓層的錄音,我苦笑了一下自說自話:「還真是準確的48秒呢。」閘門徐徐打開,後面出現的會是她嗎?

眼前出現的卻是另一個少女。

昨天組長弄來了調查令,是以這是我第二次到達現場。踏出電梯,樓層的照明系統沒有開著,昏暗中只見正前方一個少女提著吊燈蹲著身子搜尋甚麼似的,少女側身把額前頭髮撥開,瞧了我一眼後又埋首於她的工作。

看樣子她大概16、7歲年紀,身穿白色短裇衫加領帶,左袖上扣著黑色的,類似小學時期風紀的條帶;下身穿著深紅色短裙黑皮鞋,瓜子臉大眼睛,右肩掛著深啡色斜揹袋,活脫就是個清純女高中生模樣...唯一與眾不同的,是那頭罕見的銀白短髮,顏色就跟前天見過的一模一樣。

這少女就是她要我來探知真相的原因?

我走近數步,少女頭也不抬,自管自的忙著,卻也跟我搭上了話。

「警察?」

「是的,妳怎知?」

「你乘的是專用電梯。」

「妳在找甚麼?」

「不在找甚麼,我在做研究。」

「研究?在做課外的專題研習?」

「... ...」少女明顯對我的爛笑話不感興趣。

「是有人叫你來的吧,正常警察不會在這時間到來。」

「正常女生也不會在這時間來做研究。」

少女把工作停了下來,側頭又瞄了我一眼,微嗔的說道:「以問題來回答別人的問題是很不禮貌的。」接著她露出像是考慮甚麼的神情:「好吧,反正也沒甚麼需要隱瞞,我認識的一人就死在這位置。」她終於抬起頭面向了我:「我正在研究他是怎樣被殺的。」

「嗯,那得到結論了麼?」換著前天我應該會蠻驚奇吧,可是現在的我都已經可以把所有白髮女生當成殺手了...而且我對這題目還真有點好奇。

「還沒有。」少女以食指指向我身後剛乘坐的電梯處續道:「對方應該跟你一樣乘那電梯上來沒錯,可是我現在的地方跟電梯距離有14.6米,就算再強,也不可能正面衝來而毫髮無損。」她一臉苦思:「被殺的可是槍法最強的再殺手啊。」

「再殺手?」我還真沒有聽說過這名詞。

「你不知道嗎?再殺手就是專門為了殺死殺手的殺手。」說的有夠像急口令,少女自己都忍不住嘻嘻的笑了兩聲,站直身子拍了拍起了摺的短裙:「初期的再殺手,其實是類似保險業界的再投保一樣,當第一殺手任務失敗時,就會派出第二殺手再繼續執行,算是個保險機制。但不知何時起,卻變成是破壞第一殺手任務、甚至是殺掉殺手的人,他們一般都比普通殺手能幹,後來開始有組織專門鑽研對殺手戰的技法,那就是現在稱為再殺手的行列。」

少女一口氣把話說完,從斜揹袋中掏出了水壼啜了兩口:「被殺的這個人,就是殺掉其餘17名槍手的人,他在再殺手排名第三,單論槍法更是名列第一,可是最後卻被另一人殺死。」她說著嘆了口氣:「這14.6米可是世上最難穿越的距離呢。」

有點奇怪這少女知道並且對我這陌生人說出那麼多的情報,而這些都是前天的我最想得知的事實,但現在我更關心的是卻是另一件事。

「他是被一刀致死的嗎?」雖然結果我大概也已猜到。

「當然了,咽喉的致命一刀,除了她還可以有誰能辦到?」這少女果然認識前天的白髮女子,也大概因為這關係,她才要我今夜前來這裡吧。

「只是我還未想通她的手法。」少女喋喋的說著:「正如剛才你到來的時候,電梯會在開門前發出提示廣播,而我站立的這位置正是狙擊的最佳位置,閘門打開的瞬間,電梯內沒有可以左右閃避的空間,在對手擁有地利兼且有充足準備時間的前題下,她一定使了甚麼可以令人分心的手段。」

「為甚麼一定是令人分心的手段?」我覺得自己像個白癡。

「只因地利與天時已是不能打破的絕對劣勢,剩下來就只有人和是她可以掌握的。」少女説著又把額前頭髮撥了一下:「他倆都是頂尖的再殺手,要縮窄劣勢,唯有製造能令對方一瞬間大意的時機。」

這分析得非常合理且細緻,簡直就是偵探級別了,我就只有發問的份兒...可是她說的實在太過理所當然,我不禁想知道這個少女怎麼會跟甚麼再殺手扯上關係。

「為甚麼妳要找到這個地步?」我忍不住問。

「要打倒她,當然要知道她的手法。」這次我真的震驚了,她說的實在太過理所當然。

「妳...也是再殺手嗎?」

「不是的,嗯,應該算是吧,但我並不打算殺任何人,我要的只是打倒她而已。」然後少女露出個微嗔的模樣:「好啦,我答的問題已經夠多了,該換你說。」她說著拉過前台的移動椅子坐下:「弒為甚麼會叫你來的?」

「弒?」

「就是她的名字啦。」

*        *        *

結果我把半年前的事以及前天的情況都說了出來。原本不打算毫無保留的敘述,但在她鍥而不捨的追問下,都不得不把所有細節相告了。談話中少女也報上了自己的名字-神離極,正確來說,「極」是她的稱號而不是名字,「神離」則是曾經的一個朋友給她起的,因為她倆都是孤兒,「所有神都離我而去」是她對自己名字的解釋。她是再殺手組織裡的人,卻不曾替組織辦過事,這次調查也是她自己的個人行動,看來她在組織裡有著很大的自由度。

而前天的白髮女子是脫離了組織的前度第一,稱號為「弒」。

如果真有這種組織,而白髮少女更是裡頭的首席的話,前天所發生的事情也就能理解了。

原則上我是應該要逮捕眼前的少女,可是這刻我的確不認為她是壞人。再說被殺的17人均是無法無天的黑道,而且...前天見識過那所謂再殺手的實力後,我更深信自己未必能有逮捕她的本事。

等到大家把話都說完,已經是早上7時左右,我們趕在其他人到來前乘電梯離去,交換了聯絡方法後,我也是時候要回小組處理剛獲得的情報,神離極這時卻提出了「讓我一起去看看吧」的要求。

「那不行!妳身為殺手組織的人,我不逮捕妳,卻要帶著妳到警局去?」

神離極聽後眼珠骨溜溜的轉了圈:「別這麼小氣嘛,你不是還想再跟弒見面了嗎?」滿臉盡是鬼靈精的狡猾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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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

捲毛貓


說是警局其實不太恰當,我所屬的情報小組雖是從警隊裡挑選出來沒錯,可現在卻是直接在保安局之下工作,是以辦公室也設在保安局大樓那邊。

小組現行成員就只有3人,除了行動成員的我之外,組長卡巴是個做事細心,外表人畜無害的眼鏡男;情報員琪琪是個辦事能幹,生活細節卻大意非常的儍大姊,現在也兼任著對外連絡的工作。

我跟神離極在快餐店胡亂吃了個早餐,抵達寬廣的辦工室時已是早上9時左右,推門內進就只看見琪琪一人以及她手上傳出「滴滴答答」的超快速打字聲音。

順帶一提,今天的琪琪身穿藍色套裝,頸上系著彩色絲巾,一貫優雅大方。

她聽得我倆進門,側身把頭繞過電腦熒幕,露出歡迎式的微笑,手上打字速度卻未減...這可是琪琪流的絶學:「早安,今天又睡遲了嗎?咦...這位小妹妹是?」大姊面上露出一臉疑惑。

「她是我表妹,叫極。這位是我搭檔琪琪。」這是我倆預先夾好的口供,神離極臉上閃過一絲奇怪神情,恭身打了個招乎:「不好意思打擾妳了。」

琪琪微微一笑,右手輕托臉龐:「不打緊,我還道是新加入的後輩呢。可是這裡除了一桌子文件跟沒安裝遊戲的電腦外就沒別的玩意啦。」

「我可不是帶她來好玩,這是她學校要做的研習,大概是關於身為情報員的表哥一天中的工作之類吧。」我環顧四週,轉換個話題:「組長呢?難道今天他竟然比我更遲?」

琪琪嘻嘻的笑得咪起雙眼,搖頭道:「組長可不像你呢,他早就回來了,可是又要回警署開例行會議。他回來之前你們就隨便吧。」她說完後把頭縮回電腦熒幕前「滴滴答答」的開動起來,大概今天的文書工作還是一樣的多吧。

我坐到自己的辦工椅子,開始寫下這兩天來的行動報告,當然,弒跟神離極的事我不打算寫進去,是以還得要花心思去寫個隱瞞事實的爛報告。反正神離極也沒說要特別看甚麼,就隨她喜歡逛甚麼算甚麼了。

神離極先是到了茶水間開了杯咖啡,期間一直讚歎著這甚麼巴西咖啡豆來著,反正我都搭不上話。然後興沖沖地提著杯子開始自顧自的遊走,大致都在拿一些非機密文件看。據她說,硬要上來的主要目的是想翻查這邊的記錄,看看能否預測弒下次的出現時間地點。她間中還會問問我或是琪琪那些報告上的問題,算挺安分就是。

到得中午,琪琪應邀與保安局中的其他部門聚餐,「跟他們打好關係也是我的職務呢」是她自己的說法,而我也樂得快點跟神離極離開保安大樓,是以半拉半拖的帶她到樓下去。

在神離極要求下我們到了附近的冰室進餐,甫一坐定點好餐後,她就開始連珠發炮般發問。

「你認識你搭檔多久了?」

「大概兩個月左右吧,小組成立後才認識的。」

「她以前在甚麼部門工作?做了多久?」

「嗯...好像是警隊內勤那邊的,多久我也說不上來...甚麼事了?」

「她太在意我了。」

「甚麼?」

「在意得讓我很不自在。」

「是妳太神經質了吧,她是個優雅友善的好大姊呢,在保安局中可是超人氣的。而且剛才也都是妳老在問她問題吧。」

「不是的,說她在意我,不如說她是在戒備我吧,感覺就像是知道我是甚麼人一樣。」

「我可看不出來,琪琪就跟平常沒兩樣。」

「那當然,她沒展露出來嘛。」

「就說妳是太神經質了。」

「我可是接受過第六感及讀心術訓練的。」她皺著眉對我的不信任表示不滿。

「別這麼懷疑了,我認識琪琪可比認識妳的時間久多了,要是硬要被懷疑的也應當是妳吧。」

眼前的少女聽著鼓起臉蛋不再言語。

這時侍應剛巧送上了餐飲,我乘機轉換個話題:「妳說的那個讀心術,能不能用在戰鬥技術上?」我把前天弒能在我發招前一瞬就預先作出回避動作的事詳細說與神離極聽。

她聽著想著,最後搖起頭回答:「不行的,讀心術是透過觀察對方的行為、動作、語言聲調以至表情的輕微變化,經過判斷所獲知的結果。先不說戰鬥中一瞬間能夠得到的資訊少之又少,正常運用讀心術的準確率大概也只有70-80%左右,不足以投入實戰使用。」

「7、80%不是蠻好了嗎?」

「平常使用是不錯的,可是實戰使用差別就大了。比方說,你現在聽我講話,身子前傾,在見到我蹺腳後下意識跟著一樣做,那反映你對我所說的內容感到興趣,也很享受這個對話過程。」我聽著挺挺腰報以微笑,她接著道:「可是你雙手抱於胸前,食指不經意在枱上輕踱著,表示你正在懷疑或是對我所說的話有所保留。」我的微笑正在變成苦笑。

「這當然只是入門級的示範,但就算我看得多準,也只能是這種程度而已。我儘管知道你大概的感受,但說到底就是大概罷了,真正的想法卻還是不能肯定。」她伸手把杯子拉到身前啜了兩口才道:「戰鬥技巧就像武器一樣,非有十足把握是不能派上用場的,沒人會用有兩成機會發不了彈的槍支吧。」

「即是說,她是確實知道我下一個動作而作出對應行為了?」

「當然。但那也不合理。」

我倆喝著餐飲沒再說話好一陣子,想著那天弒的動作反應,那跟本就是作弊級別,如果還能夠預知對手的下一步,那不就是神的境界了麼?忽然想,要是她這麼厲害,為甚麼又要等對手只剩下一人才出手了?我把這疑問說與神離極聽。

「嗯,再殺手雖然是以稱號排名,其實各自都不清楚對方實力,而且各自所訓練的武器技巧都有所相克。」她說著低頭又把飲料啜了兩口:「弒擅場的是小規模獨鬥的技術,以她的反應跟速度,在單打獨鬥的情況下確實是接近無敵,可是那也得在合理的客觀條件之下為前題才行,像是前天的劣勢出手,我認為是不合理的。」

「那即是說她辦不到一次性殺死17人的任務了?」

「那可不好說,我認為硬要辦的話她也一定也能辦得到,貼切點的說法應該是不適合吧。不要忘記,再殺手的目的是為了跟同樣是殺手的對方戰鬥,所以弒那樣的戰鬥模式的確是為了成為再殺手極限而練就的。」她頓了頓又再作補充:「我們所追求的是單挑式的對決,群鬥技巧並非必需。」

說到這裡她伸腰打了個呵欠,然後一頭栽到枱面去,撒嬌般的嚷著:「好睏囉~飯後我得先回去睡一覺,睡醒才再想想找出弒的法子吧。」散落枱上的那頭白銀秀髮活像隻瑟縮的捲毛貓,我不禁伸手指順著繞了數圈。

在神離極臨離去時,我終於還是問了兩個由見面到現在也很想知的事情:「妳跟弒究竟是甚麼關係?」

少女眼望窗外,回憶似的訴說:「在組織裡,曾經有兩個很照顧我的朋友,一個是弒,另一個被弒殺了,就是這麼一回事。」

「那妳又為甚麼對身為警察的我透露這麼多?」

她先是呆了一呆,接著吃吃的笑了:「如果我說這是被我的第六感驅使,你會信嗎?」說完後咬著飲管,又露出那個鬼靈精的狡猾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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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

弦月


今早如常地成為全組最遲到達辦工室的成員,才剛進來就聽得組長卡巴不忿的語調:「這次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完成交易了吧。」他看著文件嘴巴咬著三明治。

「組長就別說賭氣話啦,別的部門也正在努力的找著嘛。」那是琪琪一貫式的微笑對答。

「就可惜不是由我們接手呢。」卡巴說著把手中文件亂掉到桌上。

我沒說甚麼,拿了文件翻閱一遍,那是有臥底成員探得後天兩道黑幫將會有交易行動,鑑於半年前現場的離奇屠殺事件,這次的交易地點保密異常,情報組也還未能打探出來。

我記下了重點,午飯後以外出調查作借口離開了保安局,這也是作為行動成員的唯一好處。

自從弒的出現之後,我跟神離極各自用自己的辦法去調查有關弒的行踪,然後每星期都會抽一天見面來交換情報,轉眼已持續了五個月零二十三日。

已經分不清自己還算不算得上是個警察了。

但起碼還是在貫徹自己相信的正義吧。

我到達的地方,是已經多年無人使用的舊式工廠區某楝4樓,也是再殺手組織提供給神離極的住處,要說有多大的話...應該有接近6、7000平方呎面積左右吧,反正就是住個十數人也會投訴空間過多的程度。

她把這裡分成了好幾個區域,有差不多一大半被用來當訓練場,由狙擊槍、散彈槍到手槍;從木棍、打刀到匕首,只要想得到的小型武器大概都齊全,說真的,比警隊的武器庫還要武器庫。

另一邊廂是電腦及書籍間,雖然我對電子科技不太在行,但也瞧得出那是黑客級別的超級配置,小姑娘對此卻說出「那也算不得上是甚麼新型號」的評價。至於書籍,沒甚麼好說,只能認為那是個小型圖書館就夠了。

相反這裡的起居間佔地最少,衣服飾品都掛在床邊,收拾得很是整潔。電水煲就在床頭櫃上,除了雪櫃外其他煮食用具一一欠奉,好明顯,住在這裡的女孩甚麼都懂,就是不會煮飯,也算是這裡的特色。

我也不按動門鈴,直接拿鎖匙開了門,內裡的少女果然又在帶著耳機睡午覺。真攪不懂她這貪睡德性為甚麼能當上再殺手。

神離極聽得開門聲,半睜雙眼的除下耳機,瞧了瞧我後掙扎著坐起來打了個呵欠:「今天這麼早啊,有消息了?」

我看著她一頭蓬鬆,從更衣間找來了梳子:「是的,後天有大手交易,但還不清楚地點。」

「難怪前天五哥他接到指令啦。」她邊梳著頭邊說著:「得在今天內把地點弄到手,這次我們要趕在弒之前到達那裡。」

她說的五哥就是組織的第五强,聽說是個嗜血自大的殺人狂,因為神離極是現任年齡最小的,他對此不太滿意,時常找渣。我知神離極也不願跟他拉上關係,但只要有再殺手出現,弒也許還會來吧。

等小姑娘梳洗好後,她就對著電腦開動了。我想她大概是在黑那幫人的內聯網吧,反正就是一大堆看不懂的數據在熒幕前悠轉,我則也在一旁翻查警隊裡的資料。

我們直忙到晚上,消息終於有點眉目。「地點在北區的廢置貨櫃場,確實時間不明,只能查到大概在凌晨1時至4時之間。」神離極說完拿起身邊的罐裝咖啡喝了口,目光仍舊停留在熒幕上。

「又是凌晨時分嗎?」

「嗯,還得再弄一張貨櫃場地圖來,然後等陣子就要出發了。」

「等陣子?不是還有一整天嗎?」

「要在其他人到來前視察好環境,找尋有利戰鬥的區域、現場視野、埋伏地點、撤退路線等等,最後得在交易前12小時守在那裡。」她轉頭白了我一眼:「事前功夫可不是你想像中的簡單啦。」

「我可不是殺手,而且還不又是我載妳到那裡麼。」

少女小嘴一奴,站起走到打印機旁拿下了剛列印好的地圖,看了兩看就交給了我:「一小時後就出發吧,我先去把行裝準備好。」

*        *        *

晚上11時27分,我倆到達北區貨櫃場附近,為了不讓人起疑,我們在貨場前一段路程處下車,於夜半月色中步行了大概三十分鐘才抵達。這裡確實是人跡罕至,兩旁堆放了多台已損壞銹蝕的巨型吊機,曾經的道路也都已生滿雜草。櫃場中後段有個棄置貨倉,應該就是交易地點了。

貨倉佔地呈長方形,由六根大鐵柱作為支撐,四壁及地上均長出了雜草藤蔓,正中間的地方空置著,其餘則不平均地佈滿爛木箱銹鐡支,離地甚高的鐵皮天花有個不大不小的破洞,透出幽幽月光更顯這裡的淒涼。

神離極從揹袋中又掏出那台乾電池吊燈,在貨倉中來回的研究著,細緻連地質鬆軟、月光照到的位置都看個透了。最後指著左上方的天花橫樑:「我們就埋伏在那裡吧。」

她說的「那裡」小說也有6、7米高,而且很難在如此狹窄的橫樑上藏得住吧。

不知是我面有難色,抑或她的讀心太強,少女補充著說明:「這兩天是秋分季節的弦月,月亮從東面升起至西面落下,照進來的光線則是相反的西至東,那裡屬貨倉偏南,將會是不受光的死角,只要加點木板鐡皮甚麼的,兩人擠著藏身一定不會在夜間被發現。」

我壓根就不知秋分跟弦月的關係,在沒有反對下只得照著辦,到得把一切佈置好,已是凌晨3時左右。

接著我們駕車回到神離極住處,吃過早餐,小睡兩個小時。她換了一身全黑外套,帶上一把手槍及一柄小刀,這就再次出發。

開車前,她少有地語帶凝重:「今天目的是為了觀察,最好能不被弒發現,但萬一真的開打了,你就別猶豫先逃走,我會在一開始時盡全力壓制住她。」

「我可是為了跟她對話而來的。」

神離極沉默半分,別開了頭:「你有想過她那天為甚麼會讓你來找我嗎?」

「...」

「我想了很久,結論是她要你幫助我找到她。」

「甚麼?」

「從結論與結果來看,自你我見面後,的確是朝著為了找到弒這單一目的而行動。所以...當我見到弒後,你在她眼中的作用可算是完了,她之後有可能會把你殺掉,就像之前幹過的一樣。」

「是妳想太多了吧。」

「這次我倒希望是我想太多...你可是我現在重要的朋友。」

奇怪是我感覺不到恐懼,相反我還為自己在神離極心中的地位而自豪,而且我自始至終都感覺不到弒的惡意,她那天留下來給我的這性命,就算被利用了也算是一段美好時光。

我想再見著她,無論如何也想再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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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章

第二極


凌晨2時47分,地點是北區貨櫃場的棄置貨倉。我跟神離極從上午開始手蹺著手的擠在天花間橫樑上的隱蔽處,若非事先藏好,要目睹這一幕還真不易。22名手持各式槍械的黑道加上6名交易成員,就在交易期間被一名手持雙槍、短衫勁裝的黑衣男子闖入,那男子用了不到10分鐘時間就殺光現場所有人。28響槍聲剛巧把他兩膛子彈花光,黑衣男子慢條斯里的把手槍重新上彈,接著掏出香煙點火啜了起來,吐出陣陣白煙,看樣子並不急著從血泊中離去。

我屏住了呼吸,這人就是神離極所說的「五哥」了吧,聽說是組織裡的現任第五,觀察所見,要跟他拼上兩、三槍我還是有信心的,但那也就是僅此而已。

等那雙鎗男子把煙抽剩半支左右,身旁神離極把蹺著我的手擘微拉,頭靠到我肩膀上,眼睛別向倉口處。

順著她目光所指,赫然發現那裡靜悄悄已多了個細長人影。影子伴隨著月光優雅步入,雪白色的高根鞋像散步般踱至,麗影終於就在倉口那裡停下,我的心彷彿也一下子止住了。

站著的人一頭閃著銀光的長髮,穿著鮮紅色長身大衣,一雙黑得發亮、復又寒如利冰的眸子,臉龐比雪還要白,晚風飄起長衣下擺,在銀光滿地的血泊下顯得過分高貴。

正是一別半年的弒。

槍男凝視著一臉從容的她,側頭用力吸了一口,煙火瞬即將倉內半暗的環境照亮,然後在他把抽剩兩口的香煙吐出後又再昏暗下來。

「這年間妳一直跟組織對著幹,我就知妳今天會來。」槍男的聲音低沉而且厚實。

「是嗎?可是你卻沒試著逃走呢。」仍然是弒那清脆悅耳、又帶點似笑非笑的語氣。

槍男聽罷「嘿」的一聲冷笑:「別太自負了,我可是自己要求來的。」隨後雙手一翻,雙槍又已在手:「弒的稱號,今天就讓給我吧!」

「得看你有多大本事了。」

雙方就這樣對峙著,如同當天我切身體會過的殺氣正彌漫著這空間。儘管我知道弒有著超越讀心術般的戰鬥技巧,可是她那過份淡定的神情卻也教我揑了把汗。

「妳還不拔槍嗎?」

「不急,我讓你先手。」

槍男重重的「啍」了一聲,以不到百分之一秒的時間舉槍開火,可弒彷彿比子彈更快,輕輕的側身避過,接著左手揚出,一柄小刀光速般射出,同時俯身往前飛奔。這電光火石般的變化我連看都還未看清,但聽得又是「砰」的一聲,槍男左槍把飛刀撃落,右槍向弒開出第二槍,比起那天連扣板動作都來不及的我,他的反應確實快上一截。

可是弒卻並未因此而減速,她驟然把身體壓下,雙刀在地上劃過,支撐著以近似貼著地面的高度溜出,子彈從她腦袋上半分擦過,地上拼發火花般的閃光把暗淡的空間一瞬照亮。

也許槍男也被眼前情境震懾,微一遲凝,弒以那近乎超人的運動力襲至,月光映照下,貼地的小刀化為流星筆直刺出,留下了一道耀眼得過火的星軌。

槍男蹤身後躍,然後雙槍齊發,只是弒比他更快,俯身向前踏出,早在他扣板前從雙槍間擠過。

兩響槍聲過後,但見槍男雙眼圓睜,看著心口那直沒至柄的小刀,彷似至死也不能相信自己被殺的事實,仰身就倒在一地的血泊之中。

由弒的出現到現在,感覺前後也不過一分鐘左右,一個剛以單挑形式俐落地幹掉28人武裝集團的超強殺手,在弒面前竟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簡直是以秒殺來結束這戰鬥。

「自負的是你才對。」弒冷冷的拋下這句話,緩緩拾起掉在地上的手槍,接著抬頭閉目,那情境就好像要從破爛穿頂的天花中享受月光洗禮。

手臂處忽然傳來神離極輕微的顫抖,但見她神情貫注,緩緩摸出手槍,我正自其怪,萬籟無聲中弒竟然開口了:「位置配合時機確實不錯,難怪連老五也發現不了。」她緩緩睜開眼,嘴角浮起優雅的笑意:「可是妳會否把我也低估了?」接著舉起槍口對上我們的藏身處。這一刻我但覺心口一涼,未及細想已被身邊的神離極一把推落,我倆分從左右落下,未等定身,神離極已舉槍向弒攻去,這已是生死尤關的一瞬,不全力擊退弒的話,等著的可能就是剛才眼見的同一結局。

我忍住墜落的痛楚,雖然還記得神離極之前說要我獨自逃走的話,但我又怎麼可能讓她獨力跟弒周旋?

我以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舉槍,卻仍然跟不上弒那流星一樣的動作。大概由我們落下一刻起,弒就以神離極為目標攻上。定眼看去,這是首次目睹神離極戰鬥的情境,我簡直不敢相信,平時那個日常相處的鬼靈精女孩,竟能跟得上弒的速度,且鬥得旗鼓相當!

兩人幾乎以同樣身姿向對方俯衝,弒槍支架前,猛地指向神離極胸口,只見她竟不閃躲,反手迎上,「噹」的聲響,兩槍相撃拼發出耀眼的火光!弒的攻勢首次被截住!

兩槍互碰後相繼彈開,弒借勢身形一轉,手腕內翻,把槍口從上往下挑,有如一把無形利刃斬至,只要被槍口劃過的軌跡對上,任何部位都能扣板開槍!神離極矮身以左手支地避過,右側手槍貼地劃出,弒雙腳交錯,以難以形容的速度急旋,架起槍身揮出,又是一下「噹」的雷嗚回聲,把神離極的槍支擋住。

二人在近距離瘋狂搶攻,鋼鐵相碰的刺耳之聲不絶於耳,半密封的空間被照得忽明忽暗。雙方有如手執無形長矛,時刻都要避開被對方槍口對上的危機;雖沒有了刀招的橫削直刺,卻比刀刃對戰更為凶險。

兩人雖在槍戰,卻沒響一下槍聲!

在這種前所未見的戰鬥模式下,根本就沒有我能插手的餘地。若換我上場,大概在剛交鋒時就被秒殺掉。弒在互鬥十數招後漸見上風,就在她倆剛巧把對方槍枝彈開的瞬間,我向弒周邊隨意開了兩槍,她顯然看不透這種無意識攻擊,身子後躍,翻身轉到倉口附近的支柱後,神離極也把握時機到我身旁以鐵支作掩護,蹲下身子,只露出槍口對準弒藏身的鐵柱。

空間一下子變得死寂。

「還好嗎?」我問身旁的神離極。

「你為甚麼不逃?」她的臉蛋嫣紅,聲音顫抖著。

「我怎可能讓妳一個人留下?」

少女臉露微嗔卻也帶點釋懷:「等陣子我再試著牽制她,你搶到倉口處給我掩護,我們一起走!」

這躺著29具屍體的貨倉一時間靜寂無比,只餘下身旁神離極那微重的喘息聲,大概她也沒想過能跟弒交上十多招吧,剛才的相搏就連我看著也有窒息之感,更何況是當事人?

「是第三次了吧。」柱後傳來弒那清脆又帶點冷漠的聲音:「從年前開始總在找機會偷襲,妳就沒想過總有一次會被殺麼?」

「就算被殺我也會這樣做。」

「還在做著這無聊的堅持?這樣只會讓我一再看到妳的幼稚。」

「反正在妳眼裡我就是長不大。」

「我已說過,殺人並不是鬧著玩,我只是為日後而打算。」

「為此妳就能殺死生命中的任何一人?」

「嗯...也許是的。」

神離極咬白了下唇,眼眶微紅,我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俯到她耳邊壓低嗓子:「冷靜點,別意氣用事。」

「倒是警察先生也來了,我著實有點意外。」弒的語調一冷:「我就算殺不了她,卻不見得也殺不了你啊。」

對於弒所說的話,我早已心裡有數:「我也說過了,能殺與確實殺了是兩回事吧。」

「你說話還真是一樣的有意思呢。」

「這次我想問妳個問題。」

「那可要看我答不答得上來啦。」

「為甚麼會找上我?」

「你攪錯了吧,當初是你跟上我的。」

「妳可不是個會相信巧合的人。」

「別說的好像很了解我。」

「但那的確是事實吧。」

「嗯。」弒思索半晌回答:「也好,看來你倆都有想知道的答案,可你倆都知道我不會輕易說出來吧...得看你們有多大本事了。」

我跟神離極互望了一眼,她微濕的眼眶流露著堅定神情,我對她報以微笑,這一刻我倆感到很不思議的安心。

神離極伸手搭上我的肩膀:「要上了!」說完後轉身竄出,黑色大衣隨身逸起,就像朵盛放的黑玫瑰般妖艷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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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章

黑衣武士


神離極從掩護中竄出的一瞬,弒藏身的鐵柱左側一道紅影掠出,她也在同一時間行動,只是定眼看去,紅影的確是弒身穿的大衣,但是弒的人卻不在?

鮮紅大衣只是誘敵,在十分一秒的時差之間,脫下外衣、穿著純白色長襯衫的弒從右側閃出,月光之下像發光般刺眼,隨身飄揚的藍領帶好比在暴風雨中搖拽著。神離極微一錯愕,被這拋出的大衣分神失卻先機。但見弒左右雙刀齊出,以破空之勢劃至,神離極左槍點地,右手小刀迎上,錚然一聲,雙刃互擊,神離極借勢翻身,讓過弒的另一刀,接著槍支上撩,弒俯身以左刀架住,右手刀鋒沿手臂急劃而上,神離極扭身圈轉,險險避開。

事態發展至此,為免神離極一直跟弒搏鬥下去,我迅速繞過滿地的屍體跟雜物,向倉庫閘門處撤退。但聽得刀刃雙碰之聲連續不絶,不用看也得知戰況有多激烈。

正當我剛要踏出倉庫時,眼前人影晃動,同時一道寒光襲至,我不清楚那是些甚麼,只知道感覺就像是那天弒的刀鋒劃過項頸時一樣的惡寒。我反射的向後仰身,一把極長的利刃就在鼻尖前掠過,帶得我整個人橫躺在地。

但聽得神離極一聲驚呼,接著「嚯」的聲響,來人手一揮將飛來的小刀斬落,我已顧不得身後的弒了,著地一滾回到倉內,總之先跟那人拉開距離再說。

定眼看去,站在倉口處,偷襲我的是個虎背熊腰的高大男子,穿著白背心黑外衣黑長褲,一頭黑色短髮,臉上鬍子不修篇幅,腰掛刀鞘,手上一柄刃長四尺以上的日式太刀...就像穿著現代衣衫的武士一樣,威武非常。

黑衣武士並未追撃,這時我才回頭一望,只見弒左手小刀架住了神離極手槍,右手小刀卻架住她項頸,我大概已估到,剛才神離極竟不顧弒,以飛刀替我解圍。

「真難看呢。」黑衣武士的聲音有點沙啞:「我還想看看前度第一跟現任第二有多利害,結果小妮子卻輸的太不像話了。」

他的意思...難道神離極原來竟是現任第二?

弒刀光圈轉運出一道閃弧,接著後退三步,收刀動作仍然是華麗非常。

「跟我對戰中仍能分心救人,這樣的勝利我得到了也面上無光呢。」優雅的少女似笑非笑的說著,然後側頭斜視那黑衣武士:「倒是你連偷襲一個普通人也失手了,這現任第四的「狂」字稱號仍有面子當下去嗎?」

黑衣男子也不動怒,冷笑一聲:「他是普通人?這傢伙可是小妮子的搭檔吧。」說完他瞧了我一眼又道:「可是技巧卻是太不入流了。」

說到這裡神離極也搭上了話:「他跟我們不同,四哥你就放過他吧。」

「妳都以排名來壓我了,做四哥的能敢不從麼,二妹。」

「我...小妹不敢。」

「你還是那麼小心眼啊,老四。」

「小孩不好好管教,沒大沒小的淨討人厭。」

「你要怎管我原本也不想理會,可我心情現在都被你攪砸了。」

「我又何嘗不是被你攪著麻煩?」

「那你可以不來。」

「害蟲一日不清,心裡不舒服。」

「你來了心裡也不一定舒服。」

「那得看害蟲有多頑強了。」

黑衣武士說完後把刀回鞘,兩膝屈曲,身子傾前,竟是上位拔刀術中「居合斬」的起手架式。

神離極伸手把我拉到倉側的柱子回避,她小刀沒了,只餘下右手的一抦手槍,雙眼盯住對峙的兩人,有點冷的小手握著我手沒放開。

從穿頂天花灑下的月光,把整個空間照得像舞台劇場景一樣。弒依舊雙手空空的好整以暇,黑衣武士雙腳如岩獄般釘在地上。一個有如獅子搏兔般蓄勢待發;另一個卻是深藏不露般漫不經意,呼吸可聞的靜寂間殺氣彌漫。

忽然間刀光奪目,黑衣武士在暴喝聲中踏前拔刀,沒絲毫做作的華麗、無半點賣弄的多餘,出手一刀,由下斜揮而上,斬擊帶動地面屍體雜物憑空騰起,一撃之威,前所未見!

弒卻彷彿看透了這招,退後兩步,刀刃剛巧從鼻尖掠過,白銀長髮隨勢翻飛,等那刀鋒一過,即俯身向黑衣武士撲出。黑衣男也似早有準備,握住刀鞘的左手橫揮,雖沒刀刃,但聽那破空之聲也知能擊石碎粉。弒抽出小刀搭上刀鞘,借勢在空中滑翔般的加速,白衣銀髮凌風,跟黑衣武士交錯換了位置,在倉口處踏定。

黑衣武士一撃不中,扭身把長刃直斬而下,弒手中小刀激射而出,武士當即回刀把飛刀撃落,定眼看去,弒已退出數米之外,看樣子沒打算再戰下去。

「妳要臨陣脫逃?」

「不過是沒心情再打下去吧。」

「不想決一勝負嗎?」

「我可沒有你那種武士道精神。」

弒冷冷的拋下這句話後徐徐轉身,就如來的時候一樣,休閒的踱步離去,完全想像不到這是剛剛跟三個頂尖再殺手戰鬥過的身姿。長長的人影漸漸退回倉外,終於再也見不到,黑衣武士沒有阻攔,月色下又變回原來的靜寂。

等弒完全離開了視線範圍後,武士吐了口氣,轉身面向我們:「好了小妮子,該說說他是甚麼人了吧?」

神離極握住我的手一緊:「他也不是甚麼人,就讓他去吧。」說著微一恭身。

黑衣武士看著大樂:「不是做四哥的不想行行好啊,那是組織的規舉,現場的外人殺無赦,要讓我動手,還是妳自己動手?」

「他...他不是外人。」神離極又咬白了下唇:「他是我的人。」

「噢~他是小妮子的情人了?」

「你怎樣想也行。」

「嘿,妳不殺他,我可是不會為你隱瞞的。」

神離極沒再說甚麼,恭身俯首,靜待黑衣武士把刀回鞘,冷笑聲中揚長而去。

我們相互沉默了好一陣子,還是神離極先開了口:「接下來的日子,就住進我那裡吧。」她一臉正經:「你已被他們盯上了,得教曉你一些基本技巧...而且,下次再見面時要打倒她,我們不變強不行。」她的眼神沒有絲毫猶疑,我想我是沒有否決的選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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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mitakmakar 於 14-10-31 08:55 PM 編輯

七章

螺旋律


北區貨櫃場事件已經過了一個月,莫說坊間新聞沒有報導,連警方內部情報組也沒再跟進,我與神離事後曾回到現場一次,那貨倉的屍體跟打鬥痕跡已被清理好,她的結論是「整個事件已被黑幫那邊掩蓋掉了」。

我嘗試追尋原來的消息來源,結果從組長卡巴處得到了「臥底探員的身份,並不是我們隨便說要便能得知的呢」的回答,看來是不能從這邊再找到有關弒的情報了。

我在辦工室裡漫無目的的想著,這時身穿米色套裝、淺黃絲巾的琪琪剛從茶水間出來,給我遞上了咖啡:「好像很懊惱的樣子呢,有甚麼煩惱了嗎?」

我伸手接過那白色咖啡杯回答:「也不算得上是甚麼煩惱,只是想起一個感覺失蹤很久的朋友,想著怎樣能找到她,見到面又能聊些甚麼罷了。」

琪琪先是圓瞪了我一眼,然後雙眸瞄成一線嘻嘻笑著道:「這朝思暮想的樣子...一定是個女孩子吧。」

「這跟男孩、女孩有關係的嗎?」

「當然有啦,對異性投以更大的關心好奇是正常的表現吧。」大姊說著拉過椅子坐在我身傍。

「那我只能說自己是個正常人了。」我攤手回答。

「真的説中了?大新聞呢。除了上次你那可愛表妹外,我還真沒見過你跟其他女生有過交流呢。」琪琪裝出一臉驚奇的樣子。

我反擊般答道:「難道妳不算女生嗎?」

「我可是名花有主啦,對不起。」

「...」

「你們怎樣相識的?」

「拜託,不是妳想的那種關係。」

「那即是單戀了?還是暗戀?」

「...」我喝了口咖啡,決定轉換個話題:「以女性的角度看,妳認為怎麼樣的人才最吸引?」

「嗯。」琪琪把身子後挨,輕托眼鏡說道:「外在條件例如相貌、性格那些當然有一定影響,但那只是短暫的第一印象,一個人或事的吸引力抑或是其長期價值,其實是你自己給予的。」

「這...我有點不懂。」

「即是說,你要認為那人很吸引,他才真的會吸引你啦。」

「我被別人吸引住,不應該是對方的問題嗎?難道說這是蛹動螺旋律的哲學問題麼?」

大姊紅唇一扁露出個思考樣子才答道:「你有看過小王子嗎?」

「小時候好像看過,但沒甚麼印象了。」

「狼最後對小王子說,在你遇見我之前,我其實跟你還沒見過的千萬隻狼是沒分別的,我的特別,不過是由你自己定義罷了。」

「這個可淺易得多。」

「所以我認為吸引力也是一樣,那個人有多特別、多吸引,其實很大程度是關乎你對他付出了多少吧。」琪琪提起杯子把咖啡喝了兩口:「付出的可以是時間、精神、金錢等等,你付出多了,那人在你心目中就越特別,你越想得到他;你越想得到,就覺得那人更特別,結果就只會付出更多。你說是螺旋律其實沒差。所以你問的這條問題我認為跟男女看法沒多大關係,硬要說的頂多也只是誘發起的契機有所差異吧。」

「那也是個心理學問題啊,就像賭客不斷加碼下注一樣。」

「是啊,的確也有點像呢。」琪琪說到這裡嘆了口氣:「所以呢,結論很可怕亦很殘酷,那就是你付出的夠多了,卻仍舊得不到的才算得上是世上最吸引,你只能付出更多,否則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沒意義。要知道得不到的才是世上最美。」

那麼,我對弒也是一樣嗎?是因為這大半年間我付出了大量時間精神在她身上卻仍然一無所獲,所以才覺得她特別吸引?

回家路上,我仍然對找著弒的想法感到有點迷失。

我說的那個「家」,就是那已經多年無人使用的舊式工廠區某楝4樓。大概一個月前開始,我搬進了神離極的住處,主要原因是為了所謂的「基礎訓練」,說老實的就是我太弱派不上場。

大概是因為我的反應速度不俗,其他資質卻是平平,於是神離極說了「你不用學攻擊技啦,還是集中練些保身技吧」的打擊評語。所以雖說是訓練,其實都是在重覆跟神離極做對打迴避,重覆被虐而已。

說到成效嘛...從剛開始的被秒殺,現在算是能勉強撐個四、五招左右吧。

我把車泊在快餐店附近,買了兩人份晚飯的外賣後徒步向工廠區行去。黃昏時段的日落金光從工廠大廈的間縫照著甚是耀眼。

步行途中,沒有來電顯示的電話響起,是神離極又打來要求要吃芝士意粉嗎?

我按下電話的接收鍵,對方卻是個意想不到的人。

「外賣我已買了,可不是芝士意粉啦。」

電話的另一邊傳來優雅的嘻嘻一笑:「她還是這麼喜歡吃芝士意粉了?」

「甚...甚麼?妳是?」

「我是弒,你好,警察先生。」

我張口結舌了好一陣子,之前想了好久的說話,到對話時卻一句也說不出口來。

「妳好,好久不見了。」

「才34天吧。」

「是呢,才過了一個月,感覺卻像很久了。」

弒又是嘻嘻一笑:「你想見著我了?我可是會殺死你的人啦。」

「妳不會這麼做的,我還是認為妳當初找上我並非偶然,妳在半山大宅案那時就盯上我了吧。」

「嗯。」對方思量半晌回答:「不對,是在你加入保安局情報小組時才開始的。」

「為甚麼?我有甚麼特別了?」

「特別的可不是你,而是情報小組呢。」

「哦?」

「先別說這些,我有事情要拜託你啦。」

「嗯?是甚麼事了?」

「三日後神離會到組織去辦事,趁當天的凌晨時份,你到我們之前相遇的巷子來,那時再說給你知。」

「要對她保密麼?」

「是呢,這事就不要讓她知道好了。放心,我不會對你做甚麼,要殺你,我機會太多了。」

我估計弒也能想像到我的苦笑:「我也說過我相信妳不會殺我了。」

弒又輕笑了兩下,話聲婉轉的道:「那就等見面再說了,晚安。」

掛上電話後呆立街中良久,耳畔纏繞的都是弒的優雅淺笑。

我非常期待大後天的會面,畢竟那是第二次跟弒的單獨見面,很多未能弄清的問題也許就能當面找到答案,包括她對極做過的那些過去之事...至於她剛才說了關於情報小組的事來著了?看來回頭也得調查一下。

就在我思考間沒有來電顯示的電話再度響起,傳來神離一貫撒嬌式的叫嚷:「餓扁肚子啦,晚飯還沒買到麼?」

「已買了,但可不是芝士意粉啦。」

聽著失望的驚呼,我都能夠想像到她甩著頭髮㧓狂的模樣了,實在難以相信這口味怪差勁的女孩會是世上第二最強的再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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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章

區分


三天之後,從午睡狀態中醒來的神離果然說要回組織總部一趟,大概明早才能回來。想是睡意影響,她說的很是含糊。我當然有興趣知道組織總部的地點,卻不便打聽。

在她整理著凌亂白髮期間,我們東拉西扯的閒聊著:「要是能夠重來,你還會選擇當警察嗎?」少女對著跟前那等身大鏡子邊梳頭邊說。

被她突如奇來的質問,我想也不想反射性的回答了:「妳又想到甚麼鬼主意了?為何要這樣問?」

「都說過以問題來回答別人的問題是很不禮貌的。」

「唯獨是被妳說教還真有點不忿...好吧,回說妳的問題,我想我應該還是會當警察的,畢竟我對平淡乏味的工種不感興趣。那麼妳又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神離聽著格格的笑了起來:「因為我怎樣看你都不像當警察的料,比起法律,你更相信自己的正義。」

「也許的確是這樣,可我現在並不覺得法律跟我認知的所謂正義有甚麼衝突。」看到她的勝利笑容,就算只是言語偶爾也要反擊一下:「倒是我覺得妳才不像當殺手的人呢,妳根本不想殺人是吧?」

少女正在理髮的纖手慢了下來,別過面幽幽的嘆了口氣:「話雖如此,但我也不知道要是重來的話,還會不會當再殺手。」

「那妳當初又為甚麼作出這個選擇了?」

她眼波轉了一圈,側著頭若有所思地回答:「你我之間的底細就別過問了吧...我們遲早還是會成為敵人的。」

「妳忽然說甚麼傻話?我才不相信會發展成這樣。」

「雖然非我所願,但我最終還是會成為殺人鬼的。」她沒等我答話:「我們的夥伴關係,在解決弒的事件之後就會完結,我跟你就會各自做回殺手與警察的對立位置。」

我沉默半晌,是因為女孩子的思考總是多一點愁善感嗎?神離忽然說出這種深刻的話,對於我來說,的確是從來沒想過找到弒之後的事情:「既然非妳所願,就不能脫離組織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嗎?」

「組織不像替政府工作,脫離是有相應代價的,大多數情況都要付出性命。就算成功了,一生也都要避開組織偷偷摸摸中渡過。況且我一直所學的都是打架殺人的技巧,又怎樣能獨自生活下去?」

「脫離組織後我們繼續一起生活不就好了嗎?不懂的慢慢學就懂。」

神離嫣然一笑,放下梳子側頭看著我:「你還是不明白,換轉是你,你又可以脫離你過往的生活跟我一起待在組織中嗎?」

「...」

「我清楚在你眼中當殺手的不是正常生活,但這的確才算得上是我們的日常。要捨棄習慣的生活方式可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她說著笑了,卻看得出那是苦笑。

「妳明明不願殺人,這卻又為甚麼了?」

「原因甚麼的我早就忘了。」說完後她拿上衣服到更衣間去了。

我知道她沒可能忘了,只是不想說出口罷。

臨離去前她再沒有對我說甚麼特別話,道別的一刻不知是不是受剛才的話題影響,感覺她的眼神就像是生離死別般的難過,應該只是錯覺吧。

「明天見」是我最後對她説的話。

小睡了片刻之後,好不容易等到入夜時分,我平伏好心情,出門向弒所相約的地點出發。

夜半靜寂的街巷,這夜連月光都沒透進半點來,穿過大半年前走過的窄巷,我來到跟弒初次見面時的舊式大廈隔縫,點著燈等在那裡的,卻是個身穿白袍、滿頭花白的老人,看上去就像研究院的老教授一樣。

我正自奇怪,老人開口跟我招呼起來:「你好,我應弒的要求在這裡等你。」聲音有一點沙啞,卻不像他樣貌般蒼老。

「這意味著她爽約了嗎?」我以失望的聲線問道。

「那得看你對爽約的定義了。」

我滿肚子氣回道:「甚麼定義不定義的?她沒來不就是爽約了嘛。」

「爽約應該是指其中一方沒有到場,致使會談不能進行,但現在會面依然成立,不過是換上一個老頭子作對象。」

沒想到老人挺會說的,我苦笑著回答:「那好吧,想你當然是懂得我的了,但我可不然,該先說說你是甚麼人吧。」

「我啊。」老人哈哈一笑:「我是組織裡的研究主任,專攻藥物方面。」他說起來滿自信的樣子。

「藥物方面?組織的人不是都跟弒作對了麼?」

「話是這麼說,可是我的情況有點特別。」老人輕輕咳嗽一聲續道:「總之現在我跟弒是同夥,就像你跟第二極的合作關係一樣。」

「說到這個份上我也沒立場追問下去呢。那好吧,她要我來這裡的目的是甚麼?」

「這個嘛...真是說來話長,她要我向你說明至今為止整個事件的始末。」

「整個事件的...始末?」

「是啊,接下來的話真的可能有點長呢...該當從那兒說起?」老人長長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般道:「就由我的工作開始吧。我的專長是藥物研究,再準確點的說,是神經藥學的研究。十數年前應組織邀請,致力於強化人體神經組織,尤其針對反應時間的縮短作出努力。」他說著抬頭望向黑夜出神,半晌才繼續他的話題。

「於是乎...經過漫長且殘酷的人體實驗,前任弒跟第二極分別成為我首個成功試驗體與最後的實驗完成體。」

*        *        *

時間是晚上11時37分,我向著跟對方相約好的地點出發。雖然早到不少,就當作是最後一次的故地重遊吧。

昏暗街巷中,我摸黑踏著筆直向下的階梯,拉開荒廢銹蝕的鐵閘,踏進經年無人使用的老舊貨運電梯,光管就像垂死病人被喚醒般殘喘的閃爍著,我驚訝自己竟仍未忘卻初次踏入這空間時的惶恐心情。

電梯深入地下數十米終於停下,只見前方的正廳透起了米白色光芒,對方竟來的比我更早。

徐徐踱著輕鬆腳步,通過走廊後眼前是極盡寬廣的純白色密封空間,呈圓形的大廳天花亮起密密麻麻的燈光,這裡正是我十四歲以前一直待著的研究所。

正廳中央站著一名黑色長髮女子,看樣子年紀跟我差不多,雙眼以白布條蒙住,身穿衣裝竟跟我幾乎一模一樣。

我把拿在手上的紅色大衣掉在走廊的盡頭處,摸出膠囊薬丸放入口中。緩緩踱前直至跟眼前人相距十米左右,她仍是一動不動直挺挺的有如石像般站著,我開聲確定她的身分:「妳就是現任弒?」

「是的。」她毫無感情的話聲低沉且具磁性:「為了跟妳區分,我替自己取了個名字,叫赫連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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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章

覺醒

「為了跟妳區分,我替自己取了個名字,叫赫連弒。」

說完後眼前人不只一動不動,簡直像是沒半點氣息般的站著。

「那麼巧?從脫離組織起,我也為自己起了個名字呢。」我說著把膠囊咬破,仍然面帶微笑的道:「神離弒。離開一切,弒盡所有神氏。」

「妳覺得我會在意嗎?」

「難道妳的名字是隨便改的?」

對方沉默不作回應,我仍然帶著笑意換個話題:「我卻更在意妳為何要蒙著雙眼,是因為跟我一樣,都是被製造出來的怪物嗎?」

赫連把手放在蒙著眼的白布條上:「的確,我的眼比正常人所看得到的更多,所以非必要我都不會用上...」她說著拉下布條,漆黑的雙眼有如利刃透心般的陰森,赫連㪚發出我從未在對手身上感受過的強烈殺氣:「妳我見面一刻就注定要互相廝殺。前任弒,妳的時代終結了!」

「我的時代?這種東西由始至終都不曾出現過!」我說完後雙手一甩,指尖觸及刀柄的快感使我混忘一切的向前俯衝,揮出彷彿連空間都能劃得開的一刀。赫連身形後傾,側身避開後立刻運刀還擊,我瞬間看穿她所瞄向的攻擊位置,不等襲來就變招迎上,只見對方隨即撤回攻勢,但感眼角銀光閃動,她拗身壓低腰平以上的部位,右手銀刀極速轉向,我雙腳交錯扭身接下她這刀,耳聽得錚然一聲,只感左手再也握不住刀柄,手中小刀竟被她震飛!對方刀鋒隨勢劃至面前,此刻已無暇細想,左手翻掌一扣,截下她的手腕,右手刀鋒筆直刺向她胸口。

千鈞一髮間她讓過要害,挺身讓小刀插入左肩,眼前頓時血花翻飛,只是對方卻像全無知覺,右手拳頭閃電般撃中我的小腹,雙方相互退出了數步站住。我手按心口,忍住喉頭鮮血沒有吐出,五臟六俯都像在翻騰般難受,這是我三年來首次在對戰中再嘗到疼痛的感覺。

剛才電光似的數秒間竟比之前的任何一戰驚心!

赫連的技巧、反應都跟我在伯仲之間,但論速度跟力氣卻竟在我之上!雖然透過殺氣判斷我能預知她的下一個攻擊位置,但貌似她也擁有同樣的御敵手段,更甚的是...看來我任何細微動作也真逃不過她那改造過的雙眼。

對手臉上依然蒼白且木無表情,右手握著插在左肩的刀柄拔出,連哼都沒哼一聲,左手白衣袖被直流的血染得鮮紅,她隨手把深紅色刀刃擲到地上。

純白色大廳靜寂得就只有對方手中鮮血落地的滴答聲,彈起的血花就像花火一樣艷麗,卻又像妖火一般詭異。

我深深吸了一大口氣,忍著胸口的劇痛穩住身子,除了那雙眼,我更在意另一件事:「妳沒有了痛覺是嗎?」

對方聽著眉頭一挑:「不是完全沒有,大概七成痛覺被抑制了,跟妳將感觀擴大的把戲剛好完全相反。妳現在很痛是吧。」

「是呢,是很痛...但正是這樣我才能感覺像個人。」

「說這種話不過是逞強吧。」

「妳這不是想用語言來打擊我麼?我才不在意妳怎樣說,我關心的只是結果。」

「想要結果嗎?我現在就可以給妳!」對方說著俯身衝來,我挺刀迎上這第二回合。

*        *        *

「慢...慢著,你說弒她三年前受到致命槍傷?」我驚訝問道。

「是啊,不要一直讓我重覆了好嗎?」老人有點不耐煩的回答。

「抱歉,因為你說的每樣事都太過...太過離奇了,一時間思緒跟不上去。」

「也難怪,那天的事說是離奇,不如說是奇蹟也不為過。」老人發了聲咳嗽續道:「她當時到來見我時已是氣若遊絲,把她安置好查看一下,子彈跟心臟只差分釐擦過,心肌組織嚴重損傷,沒即場死掉也真算得上是萬分之一的奇蹟吧,而且因為要隱瞞組織的關係,手術只能由我一人獨自進行,可是我專長卻不是外科手術那邊啊,是以最後未能把她心臟附近的子彈碎片完全清理掉。」

「那...那會有很嚴重的後果麼?」

「說嚴重當然是非常的嚴重,但畢竟碎片可以之後再取出來,不過因為弒的心臟變得十分脆弱,短期間是不能再進行這種高風險手術,只要養尊處優,不做任何增加心臟負荷的活動,十年之內理應是可以痊癒的。」

「十年之內不做增加心臟負荷的活動?可是她...」

老人重重嘆了口氣:「問題就出在這裡了,她非但沒有聽我勸說,而且比從前更積極的去戰鬥。」

「我切身體會了她兩次出手,卻完全沒察覺到異樣啊。」

「都是靠藥物撐下去的。」他接著自信的笑了笑:「這也算是我的得意之作,是一種可以有限度抑制心跳率的藥物,要做到這點,靠的是局部痲痺延髓系統,即是控制呼吸、心臟及血壓的潛意識神經,份量的測定可真是費煞思量,過輕的話效果不明顯,戰鬥中有機會出現心絞痛甚至休克症狀;過重的話卻又會影響心臟供血量,嚴重的話可以令人進入缺氧等假死狀態。」

我聽到這裡眉頭一皺道:「你不會把弒當作新藥的實驗體吧。」

「不會啦,這都是她自己要求的,我才不想這樣幹。」對方雙手亂揮說道:「而且就算再努力,我的研究還是不能完全解決弒根本的問題。那種藥性就像抗生素一樣,身體隨時間習慣,令藥效下降,而且還有一定程度的副作用及有效時限等問題。」

我越聽越不對勁,越有點不祥預感,為甚麼弒要讓我知道她的秘密?弒的爽約與中午神離極說的話語跟神情會有關連嗎?我不其然項脊冷汗直冒:「弒把我使開了,不會是...要與神離極決鬥吧?」

老人聽著一呆,瞪眼瞧了我半晌道:「直覺很好,都還沒說到你就猜對了,難怪弒也看上你了...嗯,怎麼說呢,她是感到自己已經離極限不遠了,是以要把一切都在今夜解決。但她可不只要跟第二極對決。」對方說著提腕看了看手錶:「現在應該是跟現任弒對上了吧。」

「現任弒?這究竟是甚麼回事?」我感覺自己的話也顫著抖。

「她要把第二極捧上組織頂點,為此必須要跟現任弒一戰。」

「可是你剛說了她的狀態...把她現在的位置給我!我要趕去阻止她!」

「對不起,我不能這麼做。」

我怒道:「甚麼不能這麼做?弒...可能會死掉啊!」

「這是她交給我最後的差使,死掉甚麼的早就有所覺悟吧。」

我聽著不顧一切的拔出手槍架在老人雙眉之間怒吼:「我可不許這種事發生!快給我說!」

「拿開你的手槍,這種恐嚇對我沒有效果。」

「我管你甚麼效果!你給我說!」

「你應該知道殺了我你就再也見不著弒吧。」

「等到她死了才說還不是一樣!」

「她才不可能如此容易死掉。」

「她現在...怎麼可能撐得過去!」

「我想你把狀況攪錯了。」老人說著從胸前的口袋中掏出眼鏡帶上,然後伸手把架在頭上的槍撥開。

我雙足跺地,失控般的歇斯底里:「我又攪錯甚麼了?」

「她這當兒正跟現任弒廝殺,那是前後兩任第一號的對決,你到那裡去只會礙手礙腳。」老人說到這裡又咳了一下:「況且,正因為她現在的這個狀態,才更有可能勝得過那頭怪物。」

「那...那又是甚麼道理了?」

「我說過了,弒所服用的藥物是為了抑制她的心跳速度,令她在安全的條件下活動,但那藥力對她已開始失效了。」

「所以她才有危險啊!」

「可是我也說過那藥效是有副作用的吧,剛才解析了我的做法是有限度痲痺腦內延髓系統,雖然已盡力調整,但卻無可避免地影響到負責與之連系的腦橋以及皮質的運動神經。所以弒在藥效發揮時,反應與運動速度都比正常狀態分別下降大約百分之四十及百分之二十左右,若維持這差不多半減的狀況跟現任弒對戰才真是必死無疑。現在隨著時間等藥性逐漸驅散後,讓反應跟速度都覺醒,那才是弒該當擁有的實力,也是她跟現任弒決勝負的關鍵。」

我震驚於之前的弒竟然已是弱化神經後的狀態,可現在重點都不在這裡了:「但要是沒有了痳痺效果,弒的心臓負擔得了嗎?」

「的確,沒有藥力支援下,要維持心律就只能靠自身意志力,這必需用上高度的精神集中狀態,所以才更不能讓你到場。」

「可...可就算她能打倒現任弒,之後神離極她...」

老人深深嘆了口氣:「那是弒的意願,其中原委她都詳細想清楚了,你就按她意思去辦吧。」

「我又怎能...」我說著不由自主跪下地上:「我求你了,一定還有其他法子,你不也是想救她才跟她走到這裡嗎?我想要救她啊!」

老人看著我又深深嘆了口氣,良久才道:「後果我可不負責啊。」

*        *        *

有多久沒嘗過這切心刺痛了?我睜開眼看著被吐出鮮血染紅的胸前,不過是挨了三拳一刀罷了,這已是現今的我所能承受的極限?抬頭看著滿身刀傷卻仍站在我面前的對手,要算怪物的話她的確比我更像怪物,在她面前我反倒像個正常人。

只是身體表面的創傷再痛,都及不上胸口體內的刺痛:「看來藥效已過,不能再堅持下去了,接下來才是認真的較勁吧。」我喃喃自語。

「大言不慚,可是正合我意。」赫連弒木無表情的面上掛上殘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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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章

最後表演


「大言不慚的是妳才對。」我說完後吐了口氣,漫步般向赫連踱去,調整呼吸讓全身肌肉放鬆,沒一絲緊張感,也沒一下多餘動作,走著有若鋼琴表演般的節奏,踏著有如華爾茲般的優雅步伐。

赫連看著露出一臉不屑:「這就是你所說的認真較勁?」

「妳就打倒我試試吧。」

「我要的不是打倒妳,而是要殺死妳!」接著銀光一蔽,她以閃電般揮刀欺近,流星一樣的刀刃從左側往我咽喉劃至,連衣角抖動也來不及作響,這實在是我見過的最快一刀。

可是在此刻的我眼中,她的動作卻慢得像烏龜。

我沒有停步,等刀尖掠到跟前才抬起手在刀面一托,刀鋒被我指尖帶動下由橫揮變成了斜削,準頭完全偏了,赫連臉上流露出一瞬間的錯愕,隨後快速變招,刀光圈轉以反手再度襲來,不過這招也都早被我看穿,雙手一環一扣,利刃只能在身傍掠過。

這下赫連像是完全驚呆了,我順勢在她肩膀推去,她跌出數步站住沒再攻來,我緩緩俯身把掉在地上沾滿血紅的小刀拾回。

赫連一臉不解,喃喃的說著話:「不可能的,明明都看得見了,為甚麼卻躲不過?」她握著小刀的輕微抖動都未能逃過我刻下的雙眼。

「妳的招式基本上跟我完全一樣,甚至都能估到是誰教妳的了,只要我藥效過後回復原來的反應速度,要把妳的攻勢破解不難。」我說罷提手把刀橫架身前,仍是緩緩踏步向她接近,剛才兩招動作幅度雖少,卻已令心臟絞痛加劇,單是維持這模樣徐徐踱著小步已幾乎用上了所有集的中力,無論如何下招都要將她打倒,那可是我能使出的最後一招了。

赫連臉上仍然迷茫:「藥...藥效?」她閉起雙目深呼吸了一口,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收斂好疑惑,回復了剛才的鋭利戰意...對方實在是很強的對手,很強的集中力!

大概彼此也知道接下來將是定勝負的一招了,逐步迫近的凝重氣氛比之前任何一戰都更具壓力。

只是,不管眼前對手有多強,現在的我也沒可能會輸掉...這一刻的我就算是神也能弒殺;這一刻的我已然天下無敵!

*        *        *

「明天見」是他最後對我說的話,只是真的可以有明天嗎?

儘管跟他相識了大半年,都讓他搬進我那裡住了,可我仍然沒問起他的名字,更沒提起我自己的過去。也許是因為我太了解這段夥伴關係不會維持多久吧,彼此保留點距離,在離別時該會自在一些。

我卻沒想過這離別來的會如此地快。

離開了在工廠區的住所,我花了近一小時來到這快將重建的舊社區樓房,那是以前跟弒與黑一起住了超過四年的老據點,現在重遊竟有點默生...也對呢,我由那時初次跟弒見面的九歳小孩子到現在的第二號再殺手,也已經過了六年時光,要是感覺一樣才算奇怪吧。

拿出口袋中三年沒用上的鎖匙把門打開,自從弒那天脫離組織並殺死黑之後,我就再無踏進過這扇門扉。電力設備甚麼的老早便給中斷了,從揹袋中拿出手提吊燈照亮四週,但見有點凌亂的小客廳跟記憶中情境大概沒變,很有跑進時光隧道的感覺。記得我搬進來後,弒就把她原來的房間讓了給我,然後每晚都睡在廳中這沙發上。回想起來,我每天醒來時她通常都出了門,大概在我晚上睡覺後才回來,就算待在一起也沒甚麼話題,簡直就像要避開我似的...她果然還是討厭我的吧。

左側是黑的房間,他總是把門銷上不讓我進去,說是甚麼「小小的私人空間」,日常大小的事務他都會處理好,是組織派來照料我起居的人,但硬要說的話,他卻更像我的管家,由我大概五歲開始就照顧著我,除了晚上睡覺外幾乎都跟他待在一起,開心的事、悲傷的事、無聊的事我都會說與他聽...他曾是我的唯一聆聽者,也曾是我唯一的家人。

但我是知道的,黑跟弒都不歡迎我,說到底都是受了組織委託才被迫照料我吧,可我卻是真心希望我們三人可以一直如此這般地生活下去,雖說沒有血緣關係,但我仍然天真地渴望彼此能像家人般看顧對方。

因為那時我的世界就只有弒跟黑兩個人。

右邊是我的房間,只見那曾屬於自己的空間虛掩著,推門內進一陣熟悉感湧上心頭。坐在床沿,我慣性地把旁邊書桌的櫃子拉開,「咦~」發現裡頭的日記簿不見了,我側頭看著空空如也的櫃子呆了半晌,再回到廳中搜查一下,發覺弒藏在沙發下的小刀跟手槍都不在了:「明明我記得她那天都沒帶走的說。」除此之外,屋中也就沒有其他消失了的東西。

我學著弒一樣橫躺在沙發上,眼望天花出神。到現在也想不通她當日的行動,就算我能理解她為甚麼要脫離組織,但又為甚麼要把一起生活多年的同伴殺死?而她在脫離組織後只要消聲匿跡就可以了,卻又為甚麼要回來跟再殺手們對戰?是報復還是單純享受殺戮的快感?我在想,也許我能以跟弒同樣的身姿取得同樣的思維,但無論躺多久,想不通的依舊是想不通,不理解的依舊還是不理解。

「現在空想也想不到答案啊,等陣子直接問問她好了。」說完這句話後我忍不住格格的笑了起來,對於在獨處時間中自言自語的這一習慣,想想也覺好笑:「沒法子呢,我也只能這樣才感覺不到自己的寂寞嘛。」

就這樣軟癱在沙發上發呆了個多小時,完全入夜的天色,窗戶外沒透進半點光來,我動也不動的眼望著被手提燈照得微亮的天花:「被殺的會是我還是她?這還用說麼,妳根本不可能打得過弒,而且更不可能下得了手。那麼問與不問還不是一樣?讓我得知真相然後安心去死的想法我可接受不了。那麼妳會認為帶著遺憾地去死是比較浪漫的嗎?我不過是有點奇怪吧,就沒有別的選擇了?你死我活的搏鬥根本只是動物的原始解決問題方式嘛。那不是正好麼?妳們正是兩頭怪物吧。」

我抽了口氣然後坐直了身子:「我們才不是怪物呢!」轉身望著黑那緊銷的門扉...其實我想我大概已估得到真相了吧,只不過是不想也不忍心承認,那道門就像潘多拉的惡魔盒子一樣,如若我好奇打開,大概我連那最後的憧憬都會幻滅掉。

「只是...如果我想的沒錯,跟弒的決鬥可能還有第三個結局。」我下了沙發站直,拍了拍起了摺的裙子,然後走到黑的門前:「還是看看吧,反正連潘多拉自己最後也還是抵不住把盒子打開了嘛。」

*        *        *

最終我也沒有對被撃昏在地的赫連下殺手,倒不是因為「不會對失去戰力的人下手」的騎士道精神,而是因為她跟其他殺人魔不一樣,只是個受組織支配下的受害者吧。

我跪在地上掏出兩粒藥丸服下,卻隨著一大口鮮血又被吐了出來,只得緩緩以顫抖的雙手從血泊中檢回了吞下,接著抹好臉上的冷汗與嘴角的血漬,仰身平躺在純白的地板上,一陣冷澈的清涼感從背脊傳來甚是舒適。

我盡量調整呼吸放鬆身子,感覺好像回到以前的小房間一樣,世界就只剩下眼前天花的一角...我從這一角出發去看了世界一遍,最後又回到這裡來。

但這次我是再也離不開的了。

躺了一會兒,耳聽得那舊式電梯的發動聲,大概是她到來了吧。我掙扎著起來,穿回鮮紅色大衣把滿是血漬的白襯衫蓋住,隨便整理了一下凌亂的白髮,然後閉上眼深深呼吸了一口。

「來吧,這是我的最後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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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

弒之界


直至三年前,我仍舊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也從未找到過存在的意義。

我人生中頭十四年都在一所巨大的地下密室中渡過,作為組織的研究對象,與其他共二十四人一起生活,每天重覆著藥物測試、身體檢驗、體能訓練、以及對各種殺人手段的學習。

大概是因為研究適性的關係,十二歲那時,二十四人中就只剩四人仍然能活下來,而我們的共同特徵,是一頭被藥物所改變的白銀色頭髮...那是一部分白化症的特徵。

犧牲了二十人換來的成果,是超乎常人的感觀與反應。就跟怪物一樣,我實在討厭這一頭白髮。

十四歲那年,組織分發了首個任務給我們四人,就是把共同生活了十年的同伴殺死,剩下最後的一人才能離開研究所活下去。

結果其餘三人在沒有生存下去的慾望下,把得來不易的性命都交給了我。在被殺前,他們都對我說了「要好好的活下去」的別言。

於是,我親手把我認識的最後三人了結。

我不知這種研究已經重覆進行過多少次,只知我是以首個「成功試驗體」的身分得到自由。從那時起,我的命就是為了代替那些已死去的23個夥伴而活。

可是外邊的世界對我來說實在是太大、太複習了,我唯有逃避對外界的接觸,只能做著我唯一學懂的工作,不斷替組織殺人。

自那時起,組織裡的人都叫我「弒」;自那時起,我以奪取人命的道路活下去。

18歲那年,組織帶來了一個九歲小女孩到我跟前,伴隨她的,還有一個負責管理她起居的青年男子,組織希望我把殺人的技巧傳授給這女孩。

青年的代號叫黑,溫文又有點衝動的傢伙。而女孩則是個孤兒,沒有朋友也沒有名字,長得一副瓜子臉大眼睛,是個小美人,我想我大概也會喜歡她的...若果她不是跟我一樣擁有一頭白銀色頭髮的話。

假若我是「成功試驗體」,我想這個小女孩大概就是「完成體」了。就為了她,我認識的23人付出了性命,而我也虛渡了一生。

這雖怪不得她,我卻也還是恨她。

自此之後,有好一段時間我都要跟她一起行動。我不願意見到她,每次面對她,就好像看見最後三個夥伴死在我手的情境,所以平日幾乎都沒跟她說甚麼話,只會讓她旁觀我的生活與殺人過程而已。日子久了,女孩尚算乖巧,沒帶來任何麻煩,而黑也把我們的生活細節一一安排,對於從來都是自生自滅的我而言,也算是難得的安逸。

我跟她穿梭於暗黑與血紅之間,才十歳的女孩眼中盡是我殺戮的世界,當時想,她長大後的道路也許早就定了,大概會成為另一個我吧。

這種生活維持了三載,直至我二十一歲那年。

那一天我收到組織指令,要我把這個跟著我三年,沒有名字的女孩抹殺掉,理由是研究已然終止,而她卻沒有像我一樣的可用性。

她拒絕殺人。

那一晚,我頭一次跟她一起吃晚飯,還記得當我問她想要點甚麼時,她一臉難以至信,興奮的説出「要到快餐店吃芝士意粉」的神情。

這可能已是她的最後晚餐,卻又是多麼渺小的要求。

那一晚,也是我頭一次見到她的笑臉。這個跟我那麼相像的沒名字女孩,用比我不同的道路走著她的人生。雖然討厭她,但無可否認我跟她卻是這世上最後最相似的同類。

我問她:「要是世上所有的神都離妳而去了,妳還想生存下去嗎?」

她沒有一絲猶豫的回答:「我不信神,把我留在妳身邊就足夠了。」

原來我竟已是她世界的全部。

我首次決定反抗組織的指令。

我把她留在快餐店,隻身回到組織收拾行裝,順道把事情告訴了跟女孩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青年,我認為他更有資格去為她做些甚麼。

結果出賣我的,卻是這個青年。

明明只差一個街巷就能回到她旁邊,明明已決定脫離組織不再殺人。可是在那裡等著的,卻是組織的四名再殺手,以及那個叫黑的青年。

我不怪任何人,只因我的命運就是如此無奈。

那是一個下著夜雨的晚上,我跟他們四人在小巷中激戰。結果我把四名再殺手都殺死,卻也受了重傷。這個時候,黑對快要撐不下去的我補上致命一擊...他瞧我的心臟處發了一槍。不知是天意的眷顧還是命運還未把我捉弄夠,子彈是射偏了,我倒下卻沒有即時死去。

我半躺的倚在牆邊,氣若遊絲問了他一個問題:「為甚麼都一起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你,也不想救她了?」

「她跟妳都不過是頭失控的怪物,早就該死。」

「你一直都想殺她?」

「只是她一廂情願地把我當成家人吧。」

「也對,我們這種人早就不應對夥伴有所妄想。不過呢...要是連她也死了,我一生不就白活了嗎?」

「那我只能說聲抱歉了。」黑說著走到我跟前,舉槍對上我的額頭。在身心極度刺痛下,我忽然像是把一切感觀都無限放大了,他的動作是變得那樣的緩慢,連手指頭的抖動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瞳孔正在收窄,那眼眸中的倒映清楚顯現他瞄準的位置以及扣板的時機,我一瞬間忘卻了痛楚,在他扣板前就側頭避過,乘他錯愕的一刻間,翻身把小刀送入了他咽喉。

我的感觀在那時候覺醒了,這才是十四年研究中應有的真正成效。

我勉強站住,使盡力氣按著胸口,指綘間卻仍是血如泉流。看著眼前被殺青年的屍體,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比那小女孩更幸福而不自知,起碼我曾經有甘願為我犧牲性命的同伴,也有願意依靠一輩子的人。她卻是連最可靠的人都想把她殺死。

該恨的是她,不是我。

殺人一輩子,我頭一次為了救一個人而思考著。

要是我支持不了當場死掉,或者我以這狀態跟她會合,她一定仍會被組織找到殺死;但如果我有幸在別的地方存活下來,組織還是會找到她,但他們不知我的傷勢,為了牽制我,並不會即時殺死她,而會把殺死黑的責任推到我身上,那樣不單可以在她不知情下作為人質利用,更加可能會派遣她來狙擊我,只要她還有對付我的實際價值,組織還是會留下她一命...但一切前題是我得存活下來。

為了那女孩而不能死去,是我當時唯一的目標。

如果世上還有人會幫助我活下去的話,就只能算剩那個研究所老頭了。

我強忍撕心刺痛,摸牆向組織的研究所走去,好在雨水把血漬都沖乾淨,不致暴露行蹤。我盡力集中精神不讓自己的意識模糊,到得研究所見到老頭時終於倒下了。

我醒過來的時候正躺在十年前睡過的床上,問了老頭才知道自己已昏迷了整整26天。子彈碎片仍在體內,心臟機能虛弱,要是這一生不再做任何劇烈活動,要活下去還是可以的。

簡單來說,沒死去已算是奇蹟。

但我要的是讓組織知道我的存在,她的有用性才能令她活得下來。為此我要求老頭給了我一種能抑制心跳速度的藥物,而他為了了解我那覺醒狀態也願意協助。

我知道以這身體戰鬥會有多危險,但人反正要死,就請讓我死得有意義一點。

休養了一百零四天,總算能下床走走。可是我先前生活的二十一年間都不曾離開過組織,對社會制度完全沒有概念,正常如身份証明、住宿、衣食以至物價都一概不懂,是以我得花上大半年時間去了解一般小孩都能懂的一切。還記得那黃昏日落的景色、一望無際的海岸線、公車路上的奇遇、辦公室的工作面試、以至每晚播放的肥皂劇...普通人正常不過的日常生活,過往沒一刻會留上心,在這段沒有殺戮的短暫時期,卻是每天都驚奇新鮮。

感覺這半年間,我才算真真正正的面向世界活了一遍。

不能否認我確曾想過就這樣平凡的生存下去,活在沒有殺戮的世界裡,可是我卻又怎麼可能放得下初衷?

透過老頭在組織中的情報,我開始著手原來的計畫,向眾多再殺手挑戰。

半年間我把組織裡三名再殺手殺死,並且於其中一戰中遇到前來支援的她。

一如所料般,組織讓她以第二「極」的稱號作為狙擊我的人選。再次見面,以前的女孩已經變成少女,她問我:「為甚麼要這樣做,把最重要的家人殺死。」

我知道如何辯解對她都是殘酷的事實,而我這副身體也已經不能再保護好她了,為了證明她對組織的有用性,我倆的對立是必須的,於是我以黑的話語回答:「只是妳一廂情願地把我當成家人吧。」

少女看著我淒然落淚:「我一直把妳當成自己的姊姊。」

「我卻不想有妳這樣的妹啊。」

那一刻內心的傷痛比心臟的絞痛還要劇烈,原來...不經不覺把對方當成最重要家人的竟是我自己。

可惜我已經回不了頭。

大約半年前,那天剛好是我二十四歳生日,我把號稱槍法最強的第三號打倒了,就差現任弒就能將她的所有威脅都除掉...只是我已感到差不多達到自己的界限了,藥再吃也感到胸口的絞痛,在對戰前的電梯中,甚至有一刻懷疑過自己會輸掉。

作為一個再殺手,無論身理與心理都已經走到了盡頭。

還記得那天在貨櫃場中她問我:「為此妳就能殺死生命中的任何一人?」

我背著她眼眶都紅了,強忍淚水回答:「是的。」為了她,我的確可以不惜連自己的性命都捨棄。

還記得初次見面時我問她:「妳就不討厭自己這頭白髮嗎?」

小女孩眸子一轉回答:「可這不是跟大姊姊一樣了麼?我才不會討厭。」

她竟在那時就把我認定為家人。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的話,我會慶幸當天的遇見;如果選擇可以重來的話,我不會殺死同伴而成為再殺手。

謝謝妳讓我找到生存的意義;對不起我不能再為妳做甚麼以作回報。

這就是我一生的故事,來讓我最後的落幕式終結在這夜吧。

耳聽得走廊盡頭處電梯停下的聲音,我掙扎著爬起來,穿回鮮紅色大衣,徐徐的腳步聲自遠而近傳來,睜開雙眼,從前的女孩終於出現在我正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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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最後的落幕


離開跟弒與黑一起生活過的舊居後,我按指示來到一處昏暗的街巷之間,暗黑的角落中有一條筆直向下的階梯,把手提燈往下照去,盡頭處是一台手拉式閘門的老舊貨運電梯。從揹袋中掏出手錶確認一下時間,現在是凌晨12時11分,比預定要早了4分鐘,只是從地上塵跡與拉閘上掉落在地的銹蝕看來,至少已有三人從這階梯走過去了,也就是弒應該已在下邊等著了吧。

輕輕拉開鐵閘,跨進感覺隨時會掉落的電梯,按下往底層的按鍵後,我閉上眼默數了大概一分鐘電梯才停下,出現在眼前的先是條小走廊,盡頭處一片奶白色,是個很巨大的純白圓形大廳,大的程度...我想就跟學校禮堂沒兩樣吧,但現在給我的感覺更像個鬥獸場。

弒就站在圓廳的中心位置,仍是一如以往的紅色大衣白高根鞋,一貫從容優雅的站著,她腳旁血洎中躺著一名黑長髮黑長靴的女子,身著染滿血漬的長白襯衫 。

「來早了呢。」弒以清脆的聲音作開場白。

「妳不也是一樣?」我悠悠的回答。

她微微一笑,向倒在地上的女子別了一眼:「如妳所見,我還有些俗務要辦。」

「妳沒有殺死她。」

「我沒打算過要殺死她。」

「不像妳的風格呢。」

「倒是我不清楚自己的風格了。」

「那麼,我們可以開始了嗎?」我說罷掏出手槍與小刀,把袋子隨意放在腳邊。

弒眉頭一皺,露出一臉好奇:「妳不問我為甚麼了?」

「妳預期我會問嗎?」

「這不是讓人家白期待了?」

「別急,話就等我將妳打倒之後再說。」

弒聽著嘴角微揚,翻手握著小刀似笑非笑般道:「妳還真敢說呢。」說罷她以風一般的身姿衝前,槍口同時向我左肩舉起,銀髮揚起泛出一陣白光。

我俯身竄出兩步,以左手槍支點地作軸心,右手刀鋒隨勢劃圓削向弒左臂,她斜身讓過,反手白刃向我腰間刺出,左槍亦已向項頸指來,我雙腳使勁,身子凌空旋了一圈以小刀擋開她槍支,著地時雙腳交錯,繞到她身後舉刀劃向後頸,弒翻身以手槍上挑,我低頭避過,立刻跨步再向她攻去。

我以這些日子間所作的模擬戰技巧跟弒週旋了十數招,她的出手變化果然比電腦計算的利害多了。可是不知是錯覺還是她仍留有一手,感覺比之前對招時慢了少許。

「進步了呢。」弒在彈開我一招之後說道。

「妳從來都沒誇過我...這是第一次麼?」

「是嗎?那妳得好好高興一番了。」說著銀光閃出,她右手小刀如電閃般刺到,我側身避開還了一招。

我們邊說邊打的再過十餘招,這時我剛把弒小刀架開後退數步,她隨即踏前硬把刀勢再劃回來,弧形的光軌反映著大廳中數百支白燈,比流星還要耀眼,我矮身讓刀鋒從頭頂掠過,反手自下而上劃出,弒隨即轉身讓開再以槍口指向我額前,這正是我等待著的時機!

我清楚以現時的實力要打倒弒基本上是不可能,跟她數次交鋒,莫說要平手,就是要迫她盡全力一戰亦力有不逮,只是,如果我的假設成立的話,這第三個結局還是有機會發生...

看著弒的槍支舉向我額前的瞬間,我選擇不閃不避的向前迎上,左槍同時向弒頭額指去!

這一刻有如武俠小說中高手過招的時間停滯了一樣,清楚看見弒漆黑眸子中自己的倒映,大概她也同樣於我眸子內看著她自己...那雪一樣的臉龐、白銀一般的髪絲、以及那焉紅的雙唇,我倆相互把對方身姿烙印到眼球之內,然後在瞳孔收窄的瞬間同時扣板!

然而,萬籟無聲。

我跟弒呆立對望著,我們一同扣板卻沒響一下槍聲,彼此的槍中果然一直都沒有上彈!

眼中的淚水已然忍耐不住,模糊視線中我哽咽的說道:「妳不是要殺死我的嗎?」

弒的槍口仍舊指住額前,閉目不語。

我拋下刀槍哭道:「妳就這麼想被我殺死了嗎?」

弒深深嘆了口氣:「這可不是我所預期的結局。」然後她的刀槍也錚然落地。

「妳脫離組織的那天,原本是想把我也一起帶走的吧。」

「有些事妳不應該知道 。」

「 我剛才回到我們的舊居,妳那天不單把自己的東西帶走,也把我的都帶走了,但為甚麼最後卻沒來接我?」

「妳還問我作甚?」

「我雖然是有想到,但還不能肯定,於是我到了黑的房間看了一遍...想殺死我的,其實一直都是他嗎?」

「妳現在殺掉我還趕得及,要不妳這一生都會被組織盯著。」

「為甚麼都一起生活了八個年頭,他難道沒當過我是家人了?偏偏是最討厭我的妳,為了隱瞞這真相卻甘願跟整個世界為敵?」我感覺已有點歇斯底里:「我不明白也不甘心,我只想簡單的過生活,卻非要像現在一樣活在扭曲的世界不可?」

「現實就是這樣,不是妳希望就能成真,也不是妳看到的就是真實。」

「如果連雙眼所見都是假像的話,我又還能夠相信甚麼?」

「所以我才說妳長不大。」

我雙膝一軟,掩臉哭道:「再帶我一起走吧,大家都不要再過殺人的日子了。」

弒搖著頭笑了,卻笑得教人心酸:「我是多麼想要過普通人的日子,可惜已經走不動了。」這時她的嘴角出現一道血絲,低頭手按胸口續道:「想不到在這最後的瞬間,才察覺到自己原來還有那麼一點的留戀呢。」說罷她晃了晃身,口中像脫閂水喉般瀉出一大灘鮮血,我一瞬間驚呆了,等半秒才懂衝前接住正將倒地的弒,抱著她有如火燙的身子,我顫抖著把她橫躺下來,雙膝作枕讓她頭頸靠著,只見她又吐出一大口鮮血,全身發熱,我連忙把她大衣解開想讓她透透氣,可是我又再驚呆了,那大衣之下,是染滿赤紅的血衣。

「都傷成這樣了,為甚麼還要跟我打下去?妳...為甚麼要做到這個地步?」我說著已哭成淚人。

「除了這樣,我已經想不到別的法子了。」

「失去妳,我以後的世界該怎麼過?」

「我不是替妳找來一個搭檔嗎?這些日子沒無聊著吧。」

「沒...沒有,日子都過得很好。」

「所以以後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吧。」

「我不要,妳不是要保護我,不是要帶我離開嗎?」

弒勉強笑道:「 我能留下的就只有路標,該走的還得要走。」

「別再說這種話好嗎?妳會好好的不是嗎?」

「由背叛組織起我就沒再想過能好好的活著。」

「我...我們還會再一起活個十年、二十年的!組織甚麼的我們一起打飛不就好了嗎?妳是最強的弒啊!」

「我的極限到了,已回不了從前的生活。」說着她蓋上雙眼,喃喃的道:「別了,希望妳也能從這一角出發,去看一次世界吧。」

「不要!姊姊!不要走!」

「抱歉一直在欺騙妳,我這沾滿鮮血的雙手,果然不適合去救任何人呢。」

「由始至終我也知道你在騙我...但你就不可以把我騙到最後了嗎?」

隨後,弒的呼吸停止了,我的淚水卻再也止不住。

*        *        *

「那女孩就拜託你了。」

這是老頭最後對我說的話,也是弒最後託他對我說的話。

我以所能想到的最快路徑來到老頭指示的研究所入口,走下昏暗階梯,粗暴的拉開鐵閘後,到得底層,我已聽到神離放聲大哭的回音,心頭不禁涼了半截。

跑過走廊,眼前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情景...神離伏在弒身上淚流滿面的哭著。我呆呆的步近,只見弒雙目緊閉滿身是血,竟自斷氣了。

我畢竟還是遲來了一步。

神離聽得聲響,轉頭望著我哭崩道:「弒她...弒她...」

我眼眶也滿是淚水,蹲下來抱住她說不出一句話。我不相信她會對弒下得了手,比我更了解的弒應該更清楚這樣的結局吧。

可是,我是了解卻不能夠接受。

弒為了拯救極而甘願自我犧牲;極為了相信弒而選擇作為最不情願的再殺手;明明大家最為珍視的就是對方;明明她倆是最不該自相殘殺的人...為何世事總是這般的無可奈何?

我跪下伸手握住弒仍有餘溫的掌心:「一直以來也辛苦了,我定當不負所託...妳就安心走吧。」

這時大廳中某道門突然「砰」的一聲打開,步出個腰掛長刀的大漢,竟是那稱號為「狂」的第四再殺手,看來他事先已藏在這裡沒被發現。

他逐步趨近,提手鼓掌道:「演員都到齊了呢,小妮子讓我看到的這幕著實精彩。」

神離臉上仍然掛著兩行睙水,雙手抱住弒沒放開,連正眼也沒瞧黑衣武士。

我放開弒的手掌,拔出手槍沒說半句話,對方瞪著好奇的眼神道:「我可沒打算跟你動手呢小哥,我的目標是小妮子嘛...只是,要我多幹掉一個人也並非甚麼麻煩差事,就當是熱身運動吧。」

黑衣武士連聲冷笑,抽出鞘中長刀架於身前,跟當日居合斬的起手勢不同,是中段構的握刀法,在大廳中白燈映照下,刀刃刺眼甚為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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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黑衣武士(後)


我把地上神離極掉落的手槍拾起,左右雙槍護胸擺了個架式,對方也沒有甚麼緊張感,看來是完全被輕視了。

「是第二次見面呢,警察先生。」

「我還真沒想過要跟你再見。」

「放心,這會是最後一次了。」黑衣武士接著更不打話,踏前舉刀橫揮,我著地滾出將距離拉開,但見他一擊不中,斬空的太刀一轉,大喝聲中連步衝前,刀刃順勢從下而上揮出,氣勢如同當日他跟弒對戰時一樣,像要吞噬一切般威力懾人。我翻身連滾帶爬般避過,黑衣武士刀勢未衰,把頂頭白燈都劈得粉碎。

「為甚麼你會來這裡?是組織要你殺神離極的?」

黑衣武士冷笑道:「我首要任務只是負責帶那蒙眼女來這裡,現在是我的個人行動。」說著他又是橫刀一揮,我俯身避過接著把槍支劃出,卻被他以刀鞘擋開。

雖然手握雙槍,但我對殺手間的戰鬥就只有跟神離極訓練的程度,是以數招過後,基本上都只有迴避逃生的份兒。就在剛拗腰避過一刀後,他似已算好我的退路,招至中途,兩手握刀勢頭一轉,朝我頭頂猛砍,刻不容髮間只得咬牙舉起雙鎗硬擋,錚然一聲巨響,但感雙手發痲,刀刃就停在我額前。

「不賴嘛,比之前進步不少啊。」黑衣武士說完後右腳踼出,我雙手橫揮甩開眼前刀刃,身體順勢向另一側滾開,雖然避過,但也已狼狽之極。

「你說的是首要任務,那次要又是甚麼?」我氣喘如牛的問道。

黑衣武士裂嘴露出獰笑,笑得讓人心寒:「我的第二任務是確定戰果,多死一兩個人我才不在乎呢。」

我舉槍向前,正待他的下一輪攻勢,身後忽然傳來神離極冰冷的語調:「就因為有你這種殺人魔,我的世界才會被扭曲。」回頭只見她拭乾淚水,手握小刀站在弒旁邊,散發著從未出現過的強烈殺氣。

黑衣武士頭一側沒再理會我,徐徐說道:「扭曲的世界?殺人魔?別把妳的倒楣都推到我頭上。打從人類獲取智慧以來就是通過獵殺才得以認知死亡,然後為了擺脫死亡恐懼才創建了神明...難道妳不認為操縱生死的我們才算是順應天命,最接近神的存在嗎?」

「少自吹自擂了,伊利亞德的宗教理論可不曾誘導人以殺生的方式去接近神。」神離極雙眸鋭利得像刀刃,直視黑衣武士:「而且我根本就不相信神,你所相信驅使的殺人原因,在我眼中就是扭曲的根源。」

「那我只能用行動來跟妳說明誰有主宰生死的權力了。」黑衣武士說著轉頭又向我獰笑:「這舞台的觀眾就剩下你了,值得慶幸吧。」

神離極脫下手臂上的黑色袖章俯身放在弒胸前道:「還是妳說得對,現實從不容許我去選擇不殺的道路。抱歉讓妳擔心我這麼久,謝謝妳為了我所做的這一切,我會代替妳去看這世界的盡頭...現在暫且一別,之後我總會隨妳去的。」她說完後緩緩轉身,再次面向黑衣武士。

「妳終於認真起來了呢。」

「你不該迫我認真起來的。」

「但我很好奇你那裡來的自信,不殺的道路?看清世界的盡頭?別逗人笑話了,妳現在連這兒的門口都出不去呢,還是先看清楚這現實吧,夢想可不會如此簡單的實現。」

「有一種確信能夠做到的叫理想;有一種不切實際、天馬行空的才叫夢想。就因為不能簡單達成,所以人才會從不間斷的做夢。」神離極說著向著黑衣武士緩緩行去。

「可惜妳的那種叫做癡心妄想。」黑衣武士滿臉不屑的還刀入鞘,擺出之前面對弒時的拔刀術架式。

「也許妄想跟夢想都是只差一線吧...又或許,那只是我最接近真實的幻想。可是只要人還活著,總少不了要作夢。」神離極沒有停步,筆直向黑衣武士行去,他冷笑一聲:「妳這是找死麼?」說罷銀光一閃,太刀有如奔雷劃出,耀眼之極的眩光一下子將滿室白燈壓下。

可是神離極卻比閃電還要快!

她在刀刃掠到之前矮身避開,從頭頂掠過的銳利刀鋒削掉一小撮白銀秀髮,像星斗一樣閃爍在空中飛舞,黑衣武士左臂內灣,檀木刀鞘攔腰劃出,神離極沒再躲避,揮刀迎上!

一瞬間木屑紛飛,小刀刀鋒沿著刀鞘沒端破開,整把刀鞘就像變戲法般在神離極面前被吞噬消失掉一樣,黑衣武士一聲「媽的」喝出,右腳直向她臉門踢去,同時回刀斬落,神離極左手支地一甩,身子斜竄從旁掠出,黑衣武士左腳踼空,踏地後橫刀轉身,神離極卻已到了我身邊。

「到頭來妳還是甚麼都算好了,妳根本就知道我是下不了手,也清楚我接下來將會怎麼做吧。」神離極喃喃的自說自話。

「別以為耍這小聰明就能勝得過我。」黑衣武士沙啞著說道。

神離極冷眼瞧著黑衣武士:「你知道上次相遇時弒不跟你交手的原因嗎?因為她早就預見了現在的事態,只要造就你是唯一能撃退她的錯覺,那麼組織一定會派你來執行對付我的任務。」

黑衣武士眉頭一皺,拋下只剩半截的刀鞘:「我不明白妳想説的是甚麼意思。」

「簡單來說,弒知道你威脅不了我。」

黑衣武士先是一呆,隨後臉上獰笑著,緊握太刀的手卻氣得發斗:「就是說,妳比我強是嗎?」

「用不著我重覆一次吧。」

黑衣武士沒再說甚麼,怒吼聲中人隨刀刃一閃而至,神離極也在同一時間俯衝出刀,兩道刀光隨即如流星般交錯!她以小刀搭上,沿著太刀刀背順勢劃過,發出極為刺耳的金屬刮打聲,黑衣武士翻手想要把小刀甩開,神離極竟在這瞬間鬆手,指尖撥動,小刀有如變戲法般在長刃身上圈轉,同時低頭竄過刀圈,一掌結結實實的打在黑衣武士面門!他吃痛仍臨危不亂,使勁後蹤長刃一劃護住身前,神離極卻沒退開,翻身避過斬撃,伸手握住被甩起的小刀,著地後再往前衝!

瞬間銀光閃動,緊接一道血紅色光軌劃過,黑衣武士慘呼聲中太刀落地,神離極右掌撃中他腹部,乘他錯亂間小刀把他握刀的四根指頭剁下!

「劍道需要的是高度集中跟冷靜,由你沉不住氣的一刻起就注定要敗了。」

「媽的!」黑衣武士怒吼著完全瘋狂般向神離極衝去,她俯身掠出,抄起地上太刀一揮,純白色的空間瞬即映出鮮紅,黑衣武士雙腳竟齊膝被砍下,他隨即像肉團般墜地翻滾,痛得昏了過去。

這變卦來的實在太過突然,我目瞪口呆般瞧著說不出半句...沒再留手的神離極殘酷得讓我有點害怕。

「放心,我可沒打算要殺掉你。」神離極說話冷得讓我心寒:「但也不能期望我就這樣放過你們吧。」說著她拋下太刀轉身走到我跟前:「起來吧,得要趕快動身了。」

「走...到那裡去?」

「組織的總部,那人現在應該正等待著這裡的戰況報告,要搗掉這一切就得趁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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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最後一戰


時間是凌晨1時47分,我與神離極跟弒作過最後的拜別後乘電梯回到地面,就這個多小時之差,世界彷彿一絲不變,我們卻已經歷生離死別一遍。

為了不讓弒的屍體就這樣暴露著,我致電聯絡了醫院方面告知了這裡的事態,應該在數分鐘內就有相關人員到來。

我跟在神離極後面走著,她右手提著小刀,左手拖著我手沒說半句話,好在凌晨時分這區街道上也沒甚麼途人。只是,我越跟著走越覺不對勁,不禁先開口説了話:「我們現在就要去組織總部了嗎?」

「是的,現在就是最佳時機。」

「可是...怎樣看妳都是在向著保安局大樓走去...」我指著已近在眼前的建築物說著。

神離極停下步伐,轉身面向了我,握住的手卻沒放開,臉上露出像是考慮甚麼似的神情...她要說出重要話題時總是這樣子的:「不瞞你說,我其實從來也沒見過組織的首領,也從沒到過組織的總部,所有任務指令都是由中間人傳達,對組織內部可以說是沒有概念。」

「那妳剛剛一直說的是...」

「我不願破壞你的生活,正如弒也不希望破壞我的憧憬一樣。可我現在卻更情願她當初能把全部實情告訴給我,是以我亦不想對你隱瞞我的想法...你能明白我想表達的是甚麼嗎?」

「我還不太清楚,但我已做好心理準備了,妳說吧。」

「嗯,那就好。」掌心處傳來神離極堅定的信息:「你所屬的情報小組是何時成立的?」

我聽到「情報小組」時不禁心中一凛:「大概是在一年前左右吧。」

「你知道是為甚麼而成立嗎?」

「那是因為前年開始連續發生的黑幫屠殺案件。」

「你的首個任務是甚麼?」

「是...是大半年前的甲級商廈案件。」

「你們之後調查的都是些甚麼?」

「...」

「你們從成立到調查的方向全都是跟弒有關的案件,連沒有公開的貨櫃棄置場事件也都是只有你們才擁有的獨家情報,難道你就沒意識到,你們根本就是為了對負弒而成立的機關嗎?」她不等我回答,繼續說著:「弒的行動除卻是為了削弱組織外,一定也在嘗試迫組織內部出手,她在調查組織,組織也必然試圖找著她。」

我忽然記起,那日跟弒在電話通話中,我問她何時開始留意上我,她的回答是「在你加入保安局情報小組時才開始」,還開玩笑般說了「特別的可不是你,而是情報小組呢」。

「那組織可以怎樣找到弒了?第一步他們跟弒預期那樣,利用我去執行追蹤她的任務,可是弒沒有殺了我,我更加殺不了弒,第一步算是失敗了,還失去了數名重要戰力。是以第二著不容有失。假如組織由我來負責的話,我想我需要的是擴大現有的情報網,不單是組織收集到的,能動用上政府資源更好,然後把所有資料整合,再設局誘弒上當。可是以組織內部的人員去執行可不行,因為弒熟悉他們的所有手段與行事方式,是以最好是讓一個不相干的第三者出手。」

「妳...是説,我們情報小組被組織利用了嗎?」我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神離極的假設還是讓我接受不了。

她卻搖了搖頭道:「不對,要是由我來負責,才不會利用第三者去開設一個針對弒的機關,因為這樣做很難保證調查方向以及效率。」神離極說到這裡雙眸直瞧著我繼續道:「若我來負責的話,會自己去開設那個機關,再讓不知情的部下去調查。」

我張口結舌,呆了半晌才說得出話來:「妳是說...卡巴其實是...小組成員都被利用了?」這假設著實超出我的意料。

「可能不止是這樣,你記得我初次跟你搭當相遇時,不是說她過分在意著我嗎?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她瞧著我的可不是初次見面的眼神...初次相遇時,正常都應該是先打量對方一遍接著才有眼神交流,她沒有這麼做而是直接瞧向我雙眼,她好可能早就認識我,而我卻不認識她。」

「慢...慢著,這些都只是妳的假設吧。」

「你有想過弒看上你的契機麼?她可不是相信偶然的人,這你不是最了解的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弒即是知道了組織的意圖,那她...她又為甚麼不殺掉我?」

「只因組織利用你來追蹤弒,弒也在利用你來了解組織,他們雙方都知道彼此在計算些甚麼,卻就只有你這當事人蒙在鼓裡。」神離極說著瞧住我雙眼:「當然還有個決定性因素,那就是弒認為你是值得信任的人。」

我聽著實在再也說不出話來,神離極的分析總是這樣合理,可難道真相真的是這樣?那個人畜無害的眼鏡男組長卡巴,以及那個勤奮優雅的好搭當琪琪,都是冷血再殺手組織的首腦成員?

忽然閃過跟弒初次見面的情景,她引導我找到神離極時,說是為了讓我知道「這世界的真相」。

「不只是你,連帶我也是被利用的棋子。雖說我到最後是有察覺到弒的意圖,但就結果而言,我仍是替組織除掉了弒...我這輩子也原諒不了自己,卻更加不能放過幕後的凶手。若我是他,現在最可能的就是在保安大樓中等著。我不會勉強你去接受,也沒甚麼方法再去證明,只能攻進去才能確認了。」

「太亂來了!攻進保安局...妳知道那後果嗎?」

「這意味著我好可能再也出不來吧。」

「那妳何必還要這樣做?」

「為了那可能性,就算只餘下我一人也只能這麼做。」

「別傻了!」我抽了一大口氣握緊她的小手正色說道:「雖然我還是接受不了妳的假設,可就算要跟整個世界為敵,我也不會讓妳孤身一人。」

神離極聽著一呆,隨後微微一笑,臉上露出淺淺酒渦:「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接著她低頭轉身,甩起閃動的白銀短髮:「要上了,這可是最後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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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

終焉


入夜後的保安局只能讓相關部門的同事以證件進入,出入口為防彈玻璃幕門,守衞於裡側確認證件後按鍵開鎖,狀態大概維持6秒左右,進入後玄關還有4名持槍的特警把守,閉路電視6台,四週高牆全都有紅外線系統以防翻越,觸發警備系統的話,5分鐘內過百警隊的衝鋒車就能到來增援。我的辦公室在7樓,大堂中四部升降機均可到達,左側亦有階梯可使用...這就是我所了解的保安大樓狀況,要潛入可算十分困難,更可況我們沒有任何準備時間。

神離極聽完我的敘述後眼珠一轉:「要不被發現的話太麻煩了,還是直接攻進去吧。」

「今晚過後,我這輩子都不能再當警察了呢。」

神離極看著我輕輕一笑:「我也再當不成再殺手了吧。」

「那不正是如妳所願嗎?」

「也是呢。」

神離極邊說邊將兩把手槍上膛,然後把小刀繫於後腰間,我亦把武器準備好。時間是凌晨2時14分,我向保安大樓的入口處走去,神離極則以大樓前的巨形藝術展品作掩護埋伏好。

我們準備堂堂正正的攻進去,真是沒有策略的策略。

走到玻璃幕門前,我如常把證件放在智能機上,裡邊的警衛確認我身分後幕門打開了:「這麼晚還要回來工作啊。」他面露微笑向我說著。

「是啊,抱歉了。」在我說話期間,神離從後竄出疾奔而至,警衛大驚想要按鍵關門,我隨即箭步衝前以手肘猛撞他胸前將他撃昏,極也同時進入玄關位置。大堂內4名特警見狀還未及反應,她更沒停滯,雙槍連發,瞬間把幕門的開關機件跟6台閉路電視全都轟毀,接著轉身向最近的特警開槍,正中他右胸肺部,那是會構成重傷卻不致命的部位。其餘3人這才回過神來,按下警報系統並向神離極開火掃射,我見狀從後把其中一人撃昏,神離極著地竄出左右開槍,把剩下兩人打倒,在她面前,這種程度的對手實在沒有威脅。

到得電梯大堂,把閉路鏡頭全都轟掉,按下7樓按鍵,神離看了看手錶道:「由發出警報系統到現在大概過了2分鐘,支援隊伍還有3分鐘左右到達,要把那毀壞了的防彈幕門打開又得花上10分鐘左右...算進找到這裡的時間,我們大概還有13分鐘可用時間吧。」

「真是充裕的13分鐘呢。」我自嘲著說道。

「7樓,seventh floor」,頭頂響起了廣播,神離跟我先躲在電梯門口兩側,她以鏡子映照外邊狀況,確定安全後才步出電梯大堂。

這是我每天出入、熟悉的辦工樓層,走在這關上電燈的走廊,密封空間只餘下我跟神離極輕微的腳步聲。盡頭處那磨沙大門後映出陣陣火光,正是我們目的地所在。

來到門外的密碼鎖前,我一如往常般鍵入這一年間每天都重覆著的數字,「卡」的聲響,門鎖也一如往常般打開,神離伸手把我拉到她身後,伏在門側把門推開,卻聽得內裡卡巴的聲音:「放心,只有我一人。」

神離跟我互望一眼這才步入,眼前只見卡巴原本的辦公桌上燃燒著一大疊檔案,映得辦公室間火光熊熊。

「這麼晚了還回來可真難得啊,我對你的勤奮也著實感到意外了。」卡巴以慣常口吻對我說著:「但更意外的是你竟帶著一個再殺手來了呢。」

就這句話,我最後的希望都壞滅了:「卡巴...你真是組織的人麼。」

卡巴在椅子上攤了攤手:「我一向都是組織的人,而且我更是那天晚上堵截前任弒的其中一人。」

神離聽著隨即拔槍道:「你也是再殺手?」

「曾經是吧,那天我雖能幸存下來,但卻也被前任弒廢掉了,再也握不住槍身。」

「為甚麼會這樣的?這就是弒所謂的真相?」我頹然說道。

「你說為甚麼?你不是知道了為甚麼才會來到這裡嗎?」卡巴托了托眼鏡續道:「硬要說的話,這年間為的就是要找到那叛徒吧。」

「是你誘導我去對負弒的!」

「嗯,是呢,只有你倆到來的話,我可以理解成你們已把任務完成了麼?」卡巴說著露出一貫無害的笑臉:「而且看來你對組織有所誤解呢,我們一直都在努力維持這個城市的安定。」

「誤解?維持這個城市?我只知你們是在玩弄人命!」

「你只是接受不了被人利用的事實吧,世界就是這樣子嘛,職場上只有吃或被吃,黑道中就只有殺或被殺。可況我們殺的都是那些殺人放火、該死的人,在法律制裁不了他們之下,難道這不算做著好事嗎?」

「你是說弒是該死的?你...真是我認識的卡巴麼?」

「殺人者有誰不是該死?別說的很清楚我一樣好嗎?」

我強忍怒氣,到剛才開門前一刻我仍是相信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存在正義,也相信著曾經的伙伴不會如神離極所設想般的那樣可惡,可現在眼前的實情對我衝擊實在太大,感覺一直生活著的世界正在失衡:「政府內部究竟還有多少部門被組織成員滲透了?」

「我想不是這樣子吧。」神離忽然插口:「說到滲透手段不外乎是以金錢或利害關係來拉攏,但這也得有個前題,比方說,我要收買一個局長,就得先有這個職位才可以著手執行,就算勢力再大,也難以為了要讓安插的人去當上而令政府先開設這個職位吧。」神離極頓了頓正視著卡巴:「然而開設這情報組卻違反了這法則,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組織是受政府的支持,政府一直都知道究竟發生著甚麼。」

卡巴先是呆了呆, 接著伸出兩手鼓掌,苦笑著嘆了口氣:「看來以妳這樣的天才來當實驗體的我們確實是大意了。」然後他伸手把眼鏡除下,隨便拋到身後的電腦桌上:「好吧,但你們又可以怎樣了?這裡所有有關組織的資料已被我燒掉了,就算公開你們所知道的事,又有多少人會相信?最重要是政府一定會隱瞞過去,就算把我殺了,組織依舊會運作下去,只是換個首領罷了。」

「才不會換首領呢。」神離極槍口仍然指向卡巴說道:「很奇怪你根本沒有必要跟我們說明組織的事,這對於你的存活率並無好處,只能說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急於拖延時間...我沒想錯的話,你並非組織的首領,先走的那位才是吧。」

卡巴聽後面色一變,說不出話來,我則是張口結舌了半晌,才說出半句話:「先走的那位...是琪琪麼?」

「嗯。」神離極冷冷的說著:「而且我才不在乎公開不公開組織的事情,這種正義感你們可從來沒有教過我。」

卡巴冷笑兩聲:「也對,妳也終於有成為殺人鬼的覺悟了。」

「成不成鬼我已經不關心了。」她說完後沒等卡巴回答,便向他胸口開出一槍,卡巴側身避開要害,子彈正中右肩,轟得他連人帶椅翻倒地上。

他人雖翻倒,仍忍痛以手撐地說道:「沒用的,她可是初代弒,妳追上了終究也還是個死!」

神離冷眼瞧著對方再開一搶把他徹底打趴,接著轉身步出辦公間回到電梯大堂,閉上眼喃喃的道:「如果我是妳的話,走那裡最好了?天台?隨機樓層?嗯...妳既然知道警報系統已經開啟了,就一定會大搖大擺的下去跟增援會合吧,但是妳可能算不到大門已被我打壞了,所以現在正在樓下幕門前等著。」她邊說邊看了看手錶:「還剩下兩分鐘,弒啊,要是妳能用56秒打倒老三的話,我實在很想知道是怎樣辦到...只有她我是不能放過的。」

「琪琪...是初代弒,妳真要打倒她麼?」

「是的,我不得不打倒她。」神離答得毫無遲疑,忽然掂起腳抱住我項頸道:「一直以來感謝你了,沒有你我不可能知道弒的意圖,有了你我的世界才不致寂寞。」

頰邊是神離吹彈可破的臉蛋,鼻中全是她的髪香,我禁不住一陣意亂,擁著她道:「以後我們也會一直在一起的,世界這麼大,沒有妳可再沒意思。」

神離嘻嘻一笑:「怎麼忽然這麼會說話起來了?害我都有點憧憬將來的一切...」說完後她忽然間腳上使勁,右掌在胸前擊出,我卒不提防被她一勾一帶跌出數步倒下。

定眼看去神離已步入電梯,閘門正在關上,她款款的向我行了個道別禮:「實在抱歉了。」

*        *        *

殺人並不容易,過程就像要化身野獸捨棄自尊一樣,從前我一直這麼認為。

可就算事實如此,為了所憧憬的將來,要成為野獸也好,殺人魔也好,是死也好,這單純的殺意在當下一刻沒有一絲壓抑,這是我首次也將是最後一次有想要殺死一個人的衝動。

縱使為的是那沒有明天的將來。

時間是凌晨2時27分,眼前電梯的樓層顯示徐徐下降,這最終的落幕式也就在此完結。

*        *        *

想不到極這小女孩竟能找到這裡,也罷,只要走出保安大樓,保證她從此再也不能找著我。重要的是前任弒已經除掉了,最大的威脅也不復存在,日後只要把第二極殺掉就行,組織方針沒變,不過是成員換換血吧。

我走出電梯,伸手甩了甩掛在頸上的純白色絲巾,耳聲聽得高根鞋下輕快的節奏,我確定自己仍然保持優雅步跋。穿過大堂,6台閉路電視都被撃毀,倒在地上的特警有四人、警衛一人,全都還有氣息...她竟還在堅持著不殺任何人?真是天真得讓我受不了,要知道越是抑制住自己的殺人衝動,才會不斷令自己更有衝動去殺人啊... 不過這螺旋律我看她就算花上這輩子也不可能學得懂。倒是帶她來的那礙事傢伙,明明在他面前都沒露出破綻,他竟一廂情願地相信了第二極的話語而懷疑起一同工作了一整年的搭檔?等陣子得一併把他倆處理掉就好了。

走近緊閉的防彈幕門,開關制跟滑軌組件都被打壞了,外面有三隊衝鋒隊正嘗試破門,預算只差數分鐘便可以完成,雖然我不怕她,但也不想跟她拼命嘛,就可憐那替我掙取時間的眼鏡男了。

「地下,ground floor」

背後突然傳來電梯廣播,是極追來了?不可能吧,難道卡巴失敗了?我反射性拔槍對上,閘門徐徐打開,可是電梯內卻不見有人,只是...我感到的那陣殺氣卻是甚麼?這簡直是只能從前任弒才感受過的級別,不可能的,才一年間這小妮子那有可能追得上我那可怕的徒弟?

一秒、兩秒、三秒過去,電梯內依然毫無動靜,難道我誤判了?是因為已經有4年沒在前線戰鬥吧,還是電梯內確實無人?身後增援隊的聲音越發響亮,只需多堅持這一分鐘,我的世界仍然會是隨心所欲。

「請小心升降機門,mind the door please」

「呼」,看來是我多疑了,看著正在關上的電梯,我放下手槍舒了口氣。

就在閘門餘下僅夠一人通過的瞬間,一陣白衣凌風竄出,同時一道銀光極速掠至,我不暇細想,反射性向閃光開火,錚然聲響,一柄小刀被打下來。可就差這半秒動作,眼前白影已襲至身前五步之內!我手腕急翻,從來沒有人可以在這距離避開我的狙撃!就算是前任弒也不能!

可就在我眼球捕捉到對方之前,對方雙腳一扭,有如彩排預演般將我還未完成的攻擊動作讓過!

這一瞬我跟她的眼眸對上了,就像武俠小說般高手過招時的空間停滯一樣,感覺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一切都變得那樣清晰。

那是比月光還閃亮的白銀短髮;那是黑得發亮復又寒如利冰的美麗雙瞳;項頸上的深藍色領帶像茶花一樣隨風飄拽,隨勢甩起的紅色裙端又像玫瑰花瓣般難以言喻的美豔。

這極盡衝擊與震撼的一刻,就算是我也不曾體會過,可以的話,真想讓這一瞬間無限伸延...但那明顯不可能。

隨後銀光一閃,呈弧形的光軌如流星般映入眼簾,在刀鋒劃過頸項之前,我把槍支上撩,一瞬間我倆如同岩石般止住,第二極的刀鋒架在我項頸,而我手中的槍口對準她的心臟!

望著她清澈堅定的雙眸,倒映一臉驚訝的自己,我不禁嘆了口氣道:「甚麼時候察覺到是我的?」

「大概跟妳初次見面時吧。」

「了不起,妳能感到我的殺氣。」

「除了我,妳也打算殺死他吧。」

「這才是妳拼上性命的原因?」

「這理由還不夠麼?」

「足夠為他捨棄性命?」

「妳這生從沒認真喜歡上一個人吧。」

「還以為妳會是個更理智的對手呢。」

「我卻以為你會是個更感性的對手。」

「這樣下去大家也得死,不能就此罷手麼?」

「妳日後也能對我們就此罷手嗎?」

「這條件我難以保證。」

「沒想到妳還真老實。」

「反正我已經騙不到妳。」

「所以我也沒打算要放過妳。」

「談判破裂呢,就為了斬斷這弒生的螺旋,值得嗎?」

「不用我再重覆一遍嘛,妳就跟我一同下地獄去吧!」

我苦笑一下,在雙方瞳孔收窄的瞬間扣下板機發出最後一槍。

*        *        *

被神離撃倒後我望著緊閉的電梯門半晌,隨即飛奔似的從階梯追下...不會有事的,不過是因為我派不上場很礙事吧,神離她不可能有事的!

到得底層前一刻傳來「砰」的一聲槍響,我趕緊推門竄出,只見眼前的兩個人影在同一時間倒下,奔近那裡,只見琪琪項頸滿是鮮血,刀鋒劃過咽喉,當場斃命。

我顫抖著把目光移到神離上,她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我跪下察看,只見子彈正中心臟,我呆在那裡腦中一遍混亂,雙目淚水止不住的湧出,但見她雙唇顫動,我握住她手伏下,聽得她花費最後力氣說道:「你得代替我們好好活下去呢。」

「我...我可不許妳如此容易死掉!我們還得要去看看弒留給妳的世界,還得看這世界的盡頭...妳怎麼可能撇下這一切不管了?妳...怎麼能撇下我不管了?」我歇斯底里般說著。

神離說著閉起雙眼:「謝謝你帶給我的這段時光...真的謝謝你...」

「我們以後都要在一起!都要在一起...不是嗎?」

可是我卻再也聽不到神離的回答。

她竟然就這樣離我而去。

幕門外的部隊剛剛破門進來,可是都被眼前這情景嚇得呆著不動。

隨後是眩目的射燈以及刺耳的警號聲,我明知一切也已經太遲,可是仍然抱住神離漸冷的身子呼喊著救護車...

*        *        *

那天之後的世界彷彿一切恢復如常,日子還是一成不變的過著。

極與弒都被社會遺忘了,所經歷的事就像不曾存在過一樣,還記住的就只剩下我一人。

我被她倆徹底的扔掉在現實裡。

事件之後我沒有被起訴任何罪名,反而因為「成功搗破了嚴重影響社會治安的組織」而被加許,但我仍然辭掉了在保安局的職位,只因我已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也不再相信曾經憧憬過的所謂正義。

小巷中的老頭再也沒有遇到到;卡巴跟黑衣武士最後是生是死我亦不曾過問;琪琪死後組織有否瓦解也沒調查...我不希望再跟這些事連系上,也不希望再記起這年間所發生過的一切,更不希望心中再次存在著任何重要的人...我實在不能再承受這失去的一刻。

結果我只能讓自己每日徹底在酒精之下過活。

但若果能再次偶遇白髮的身影,我肯定仍會勾起那個優雅高貴得過火的殺手,以及那個過分聰明卻又鬼靈精的少女故事。

關於她們的一切,我又怎麼可能忘得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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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救贖


時間是保安大樓受襲後一年多的晚上。

夜半昏暗的街角中靠牆坐著一名男子,看他樣子年紀不大,可是一臉不修篇幅、衣裝破爛且頭髮散亂,手上握住空酒樽,一副潦倒落泊,跟露宿街頭的中年乞丐實在沒有兩樣。偶爾有途人經過,都掩鼻繞道避開他一身酒嗅。

可他卻全不在乎其他人的白眼,手中酒樽彷彿已是他世界的全部。

一小時過去,街道上已全無途人,他仍舊坐在原地,拿起酒樽湊嘴對上,才發現裡邊老早半滴不剩,手一甩喃喃的道:「又得要去偷另一支回來啦。」說著摸牆想要站起,卻穩不住腳又滑倒地上。

這時轉角處傳來一陣叮噹的風鈴聲,在靜寂間把潦倒男子酒醉醒了三分,隨後一把毫無感情的女子聲音接在叮噹之後說道:「這可不像曾經的第二極搭檔呢。」

潦倒男子聽到那「第二極」時,散亂目光一下子收斂起來,轉頭向身後瞧去,只見半暗的燈光中站著個身著黑色長身禮服、黑色長靴、黑長髮的女子,除卻頸上的緞帶跟嫣紅的雙唇外,她全身穿得全是漆黑的,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左右,皮膚白得有點全無血色的病態,但整個人最為顯眼的還是雙目蓋著的白色布條。

她就如同幽靈般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男子打量了蒙眼女子好一會才道:「我不知妳在說些甚麼。」說罷靠牆站穩便要離去。

等男子走出數步,蒙眼女子仍然沒有絲毫感情般的說道:「這種生活不能令你忘卻,更不能令你放下。」

「放不下的是妳才對吧。」男子停下腳步回答。

「我可沒否認過 。」

「既然都放不下,那妳找我也不見得有何好處。」

「既然都沒有好處,你又何不試著放下?」

「別說的好像很了解我。」

「或許我不了解你,但你卻肯定也不了解你自己。」

「妳究竟想怎樣?」

「如你所見,我大部分時間都目不能視,是個有缺陷的未完成品,要走下去的話,需要一個搭檔。」

男子沉默半晌才道:「為甚麼我要幫助妳?」

「你內心深處根本不捨得去忘掉那一切,能夠再次感受跟她走過的道路,不已是最吸引的理由了嗎?」

「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我也不會對你怎樣。」蒙眼女子頓了頓,補充道:「不過我並不認為你有理由去拒絕。你就想想吧,我會再找你的。」她說罷轉身又要沒入昏暗街角,大衣尾擺系著的風鈴再一次叮噹作響。

「慢著。」男子叫住蒙眼女子續道:「交手的對象是些甚麼人?」

「對象隨你選,我只負責執行就夠。」

「那即是...妳要的只是殺戮?」

「這還得看你的選擇。」

「我要是受不下去的話...」

「你隨時能要求拆夥,我不會阻止。」

潦倒男子抬頭向天,深深吸了口氣,若有所思般說道:「要是妳還在的話,也不願見到這樣的我嗎?這是妳最後留下來給我的救贖嗎?」他雙眼似有睙水,側身面向蒙眼女子堅定的道:「好吧,我也真拒絕不了,我叫離風,妳呢?」

蒙眼女子首次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就像冰天雪地中的鮮花般清麗得教人暖心:「這自我介紹還真夠簡短呢。」她轉身摘下蒙在眼上的白布條,黑得發亮的眸子麗如星斗,瞧著眼前人正色道:「初次見面,我叫弒,赫連弒,多多指教。」


弒之界 完


*        *        *

後記

首先是感謝觀賞。

關於弒之界的故事大綱跟世界觀,大多是讀書時期的自娛性產物,沒想到多年後還有幸寫成,也算一了心願(笑)。

「殺手最初練的武器是狙擊槍,接著是長槍、手槍,越高級別就能跟目標距離越近,是以最後要練的才是小刀」,這是經典殺手電影《The Professional》的台詞,這也是我個人十分鐘愛的電影,而小說中大部分戰鬥都是以一擊必殺的方式完成,也許亦是拜此電影所影響。

誠如文中所述,付出過後得不到的才算完美,亦可解釋成因為缺乏了解而忽視其不完美性的病態追求,對此我還覺得滿真實的;另一種則是失去過後才懂珍惜的完美,對於本篇男主角,弒與極分別讓他體會了以上結果,屬幸運亦屬不幸。記住是痛苦,放下才能解脫,「既然都沒有好處,你又何不試著放下?」但說來容易,又有多少人能灑脫如此?反正換我也就是放不下,是以終章中男主角並沒有因遇上赫連而得到完全的救贖,得到救贖的反而是主動嘗試重新出發的赫連。

不得不說,在初稿中其實沒有打算把弑跟極都弄死,寫到中後期時就連關於男女主角日後生活的終章都搶先完成了(而且還蠻滿意),結果卻在最後關頭改變主意,一方面是因為不太認為世事總會如此美滿,所謂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八九,留點遺憾可能更感回味(雖然有點自虐...),另一方面(也是主因)是我私心喜歡上赫連這角色了,她的性命被廝殺中的對手留下;她的殺手生活也在極搗掉組織一刻被解放;她是最後最強的再殺手、最接近弒的人;亦是獲得極所憧憬的自由生活的人,是以她也將是繼承兩女遺志、重過新生之人,日後有機會應該還會寫關於她跟男主角的故事吧。

Mitakmakar@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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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感冒而陷入嚴重頭痛中,改天再看,在我將這文放到完結區之前我一定會看的......
按例放到不在第一頁又或是兩個星期後就放進去唄.....什麼?你沒看到什麼例?嘛,老子就是條例了,以上

最後祝賀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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