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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FUN論壇 綜合論壇 原創小說及文學 [原創]《我的援交女朋友》(18+) 第15章(終)[2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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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我的援交女朋友》(18+) 第15章(終)[29/1] [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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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動情階段

浴室內,可供十人用的按摩池外圍周遭的白色瓷磚上,形成了一灘薄薄的水漬,那灘水漬靜待被清晨的陽光蒸發。

地板上,能夠清楚看到一雙以水造成的腳印,從腳印的大小及纖幼度來看,確定是一雙屬於女性的腳印。那雙腳印從該灘水漬作為起點,經過打開的浴室門口,一直到飯廳仍能清晰看到、漸趨稍乾而顯得比較淡色的腳印。然後那些腳印穿過飯廳內、一張可供十二人圍坐的大餐桌、以及其對面的那台電視之間的空位,再經過飯廳旁的客廳中,一個容六人擺放東西的大茶几旁邊,一直到一個房間的門外,才見印跡總算完全乾透。

那個房門外面,走廊兩旁的牆壁分別各有一張長桌,上面擺放滿滿兩列整齊的新鮮生果,近看,那兒豎立了一個小牌,小牌寫著一行字:經過的人可以隨意拿取生果享用。

在前端白色的房門裡頭,暗色的窗帘被人放下,單調色彩的布幔掩蓋外頭,灰暗的,惹人生厭的天色,還有位於園林中間的私人游泳池。

窗帘的附近是一列沙發倚,歐陽淺和高澄奈正坐在那兒,高澄奈屈曲白嫩的兩腿,以人魚姿態而坐,正用毛巾擦乾依然帶著些許濕氣的兩隻腳掌,歐陽淺則半坐在沙發上,木無表情的瞪著電視機播映的畫面。

高澄奈放好毛巾,倚在歐陽淺旁邊觀看電視節目。她身穿歐陽淺的汗衣和一條短褲,感覺像是一個小孩子穿上一個大人的衣服般,亦因此衣服在她身上看起來稍為寬鬆,她嗅到衣衫上殘留他清淡的氣味,感覺不很舒服,這身衣服彷似是個標記,意味著她是屬於他一般。

高澄奈瞟見電視機隔壁,有一個打開了的櫃子,裡面裝滿光碟,她驚訝道:「這裡真是個A片製造工場啊,不過我們現在才看,會不會晚了點兒?」

「妳喜歡的話,我們看完後,可以再來一次沒關係哦。」歐陽淺笑道,露出意猶未盡的樣子。

高澄奈嚇倒了一般道﹕「啊?別了吧,我好累哦,歐陽淺。而且,現在已經晚上十一時多,我也是時候要回家了。」

「小澄奈,今晚妳留在這兒,不要離開好嗎?」歐陽淺撫她的髮絲道。「這裡有日常用品提供給妳,不要擔心,是女生用的,例如睡衣、個人用品等等。」

高澄奈疑惑道:「為甚麼這裡會有女生的日常用品?」

她心想男孩子的家是不會預留女孩子的用品,直到目前為止,她沒有遇見過他任何一位家人,也對呢,她知道自己是甚麼身份,歐陽淺當然不會讓她在家人面前露面。

她在他眼中可有可無,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她最深刻的一次工作回憶,他們用膳時,當時他待她的態度差劣無比,已經是最明顯的答案。

他完全沒有尊重過她。

她在他心中根本一點兒都不重要!

歐陽淺接下來的解釋,更加印證她的想法:「這些用品本是原本屬於我以前女朋友,她留下來的,不過這是新的,她沒有用過,妳不要介意。」

這是她的物品,你卻給我用,算是甚麼意思?高澄奈把話吞回肚子去,她只感她的心酸微微的,乍聽他有女朋友,不管是現在式還是過去式,她的心頭還是感受猛烈的痛楚。因為她清楚知道自己不過是一位和他工作的女孩子,再勉強來說個接近點的關係,她頂多是凌天的前女朋友,她並不是他的誰人,她可以是他的誰嗎?

假如歐陽淺會對待她好,只是為了享受,而不是因為真心喜歡她而待她好。

因此她不願意相信他的甜言蜜語。


[ 本帖最後由 sakurayuki 於 10-11-7 08:03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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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憶起煌的話:「我明白做這工作的人,都不會喜歡客人的,她們的心態難以捉摸。」

「不過我相信即使是客人,也是可以做朋友的。」 當時,她是這樣回答煌。

可是客人呢?他們會喜歡上當這工作的女孩子麼?



高澄奈憂傷得很,搖頭對他道:「歐陽淺,你在我眼中只是客人,請你不要待我親切得像我是你的女朋友好嗎?我很不好受。」

歐陽淺見她依然是如此倔強,生氣而冷漠地回道:「我沒說妳是我女朋友,我只是想妳陪在我身邊,金錢不是問題,我就多給妳四千元,妳滿意了嗎?」

歐陽淺的意氣話,使高澄奈本來受傷的心再被狠狠割了一刀。

我在你心內真的半點價值都沒有嗎?

我和你的關係就只是金錢間的連繫?

完全沒有帶半點感情?

若果這是事實,不過是我在自作多情。

你說喜歡我的話語全都是假的。

你對我的安慰都只是虛情假意!

不過,我即管再順你的意一次。

就最後一次……

她不斷說服自己,畢竟他曾經待她好,她對他的感情,原來深得她還未想就這樣放手。

於是她答道:「很好,反正這麼晚才回去,我也會被罵,我倒不如留在這裡直到翌日,先不回去算了。」她決定不離開,不敢想像稍後回家後,她會面對怎樣的處境,反正晚了就是晚了。

或者,她想證明自己的想法,所以不願意離開。

梳洗過後,高澄奈稍為平復悲哀的心情,人亦比剛才精神一點。此刻她在他的睡房處,身穿一套睡衣,潔淨的嬌體滲出淡淡的花香,她爬上床,躺在歐陽淺身邊,默然凝目看他,她的內心一團糟。

歐陽淺與她四目交接。良久,歐陽淺開腔:「對了,妳為何會來找我?」

高澄奈輕嘆一口氣道:「我找你是想你救救我。當時我太混亂……沒有考慮你在不在家便跑過來。」

「不要緊。」歐陽淺笑道:「妳覺得我可以救妳?」

「嗯,直覺告訴我,你是我認識的人當中知道我工作的事情的人,而且我當時在你家附近,所以來找你應該有幫助,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子。」她從沒有發現,自己對於到過僅僅一次的地方,會像今次這般,存在深刻的印象。

也許她心底深處早已向著他,她有多喜歡他,他會明白麼?

「不要緊,小澄奈,一切經已過去了。妳不用再害怕了,知道了嗎?嗯?」歐陽淺輕吻她乾涸的嘴唇,那種乾涸使得她的樣子看起來好嫵媚,熾火蔓延至粉項,順著她脆弱的咽喉直至動人的鎖骨。

「……我都想吻你看看。」此時,高澄奈低柔的話語,讓他首次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錯,未及細想,感到高澄奈的粉唇觸碰他的兩片薄唇。她暗忖,他以前的女朋友也曾經這樣吻他的吧?她想了解一下那到底是甚麼感覺,於是她主動輕咬他的頸項……

高澄奈內心充滿了孤獨感,使她不懂得表達自己,只能用這方法告訴歐陽淺。

我喜歡你。

我好喜歡你。

我非常喜歡你。

這樣做,就可以讓我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嗎?

這樣做,就會和你以前的女朋友相似了嗎?

前度女朋友做的事情,和我有任何關係呢?

為甚麼,我會突然無緣無故變得這樣介懷?

只要這樣,就能夠得到幸福了嗎?

凌天,難怪你會對我失望。

因為,我對你堅定的心意動搖了。

我喜歡的是……

歐陽淺任由她繼績親吻他的身體。吻了沒多久,漸漸她兩眼疲倦得快要睜不開來,就是這樣,她伏在他胸膛上沉沉睡去。

歐陽淺緊擁著懷抱中的高澄奈,生怕一放開手,她便會消失不見。他以薄唇輕撫那雙闔攏的黑睫,不知這夜她所作的夢境,會否是個好夢?


小澄奈,為甚麼妳不願意面對自己真正的心意?難道妳要完全否定自己的心,抗拒我的接近?

實情上在我能力可及,我可以為妳做一切的事情,只是妳從不察覺我的存在。

我無論待妳何如,妳都不會注意到我,因為妳的眼中從來沒有我。


才不是甚麼前度女朋友,其實日用品是屬於他母親的,他只是在試探她的反應。

她剛剛的反應像是打翻醋罈子一樣,她對他心動,她對他存有感情,這事情決不會錯。

伊人正於自己擁抱中,他心愛的人,他能夠緊握她白玉般的纖指,感受她嘹亮的心跳聲,卻捕捉不到任何一片幸福的碎片,因為他連半片都無法觸及,他深信,高澄奈今天無故以這樣親密的反應對待他,只是由於她傷心過度,把他當成凌天的代替品而已。

想到這裡,他的心情又一次鬱悶起來,內心空洞的缺口,何時才可修補?

她的心意不在他,他擁有的心,亦只是缺了一半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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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色的陽光灑進大屋,將飯廳映照得格外明亮。
他們在那可容十二人圍坐的大餐桌享用精緻的早餐,高澄奈坐在歐陽淺旁邊,她再次換上歐陽淺的衣服,因為他沒有女孩子穿的便服。現時她的上衣是男裝襯衣,短褲換成了牛仔褲。

「給妳吃的。」歐陽淺切了半個麵包到高澄奈的碟子裡。「盡量多吃點東西吧,女孩子太瘦不好抱。」

高澄奈輕輕搖頭表示不肯吃。

歐陽淺霸道起來:「不許有意見。我就是要妳這樣吃。」似曾相識的話語。

以往的她對於不喜歡的食物,是絕對不會吃的,不過這一次她決定遷就他。

只要他高興。

她以銀叉切了一些蛋白加上那半個麵包混和在一起,切開數份,細細地咀嚼了幾口,然後開始像個飢餓好久的小孩般,不顧儀態地吃起來,還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這女孩何時開始變得順從他?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溫柔的高澄奈呢,歐陽淺心想,她這兩天定是吃錯藥了,怎麼她沒有再反抗他?她以前不會這樣的。現在的她跟一個小孩沒有兩樣。她吃東西的模樣彷似是想利用滿足食慾填補罪惡感,和透過填飽肚子忘卻不快的記憶。

「不夠的話還有,小澄奈。」歐陽淺覺得她的反應好有趣。

高澄奈實在不想再吃,只是喝光了那杯擺放在碟子旁邊、以玻璃杯盛載的新鮮牛奶。

「還有一點牛奶在嘴角,我替妳抹掉吧。」歐陽淺將沾在她嘴角的牛奶用紙巾抹走。

高澄奈怔住,如同星辰般秀美的雙眸的視線離不開他的臉龐,她開始相信,他是真心喜歡她的,為了她,他願意改變,嘗試學會關心他人及理會別人的感受。

用膳後,高澄奈站在歐陽淺家中的大門,向他道:「那麼我要走了。」

可是他沒有再向她微笑揮手,只是穿好鞋子,走到她身畔道:
「我送妳回去。」然後他再問:「妳想找司機接送,還是直接走路回去?」

他不能夠再讓她跑掉。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高澄奈語調冷冰冰,可是下一秒卻輕抱他一下道:「謝謝你的好意。」

好溫柔。

猶如當日在學校主動擁抱他的高澄奈一樣。

「我走了,歐陽淺。再見。」高澄奈向他揮手。

他一刻五味雜陳。

她的主動擁抱,肯定了他對於她來說,並不是凌天的代替品,而是有一定的地位。

「再見了,小澄奈。」歐陽淺在她的俏臉香了一口,最後緩緩放開了,一直捉著她柔荑的大手。

又一次目送她的背影,伴隨著冬日的光暉,漸漸消失於視界中。

凝目向妳如同繁星一般明亮的澈圓眼眸,我發現可以再次牽妳溫暖的手,是我的幸運。

好溫暖。

畢竟,你還是在乎我的。

高澄奈秀麗的容顏,展露出窩心的幸福笑靨。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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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悲傷境地

歐陽淺於大門站了一會兒,就踢著鞋子,走回屋內,他到客廳執拾好凌天昨天因為被趕出去,而遺留的背包和書本。他將書本放進背包中,心想反正換好衣服,決定不在上學時給他,打算順道到凌天的家將背包交還給他。

一小時後,他乘巴士到達凌天的家。站在門外按門鈴,應門的是凌天的母親。

「伯母,妳好。」歐陽淺彬彬有禮的向她打招呼。「我來是找凌天的,請問他在嗎?」

「阿淺,他在啊,等等我叫他出來。這兩天他不知道做甚麼,一回到家便關自己在房間內,不跟我們說話,又不吃東西。」母親說完便請歐陽淺在客廳小坐,凌天的家不算太小,可是六個人住在一起就顯得非常擠迫。

母親敲著房門,勸凌天出來,告知他歐陽淺在客廳等他。

凌天聽見是歐陽淺,更加不願意走出房間,經母親三催四請,才免為其難的走出客廳。

凌天身穿一件皺巴巴的便服,黑色短褲,一頭漆黑的短髮沒有梳理,頗為凌亂,緊抿乾燥的薄唇,本來白晳的皮膚,在屋內不足的光線映照之下暗啞無比,了無生氣,只有那雙仍在眨動的眼眸,顯示出他依然是一個活著的物件,他光著腳掌走到歐陽淺的跟前,板著一張臉瞧向歐陽淺,和他手上拿著的那個屬於自己的黑色背包。

失去高澄奈,他的生命氣息儼如消散一般。

甫見這位兒時好友,莫名其妙的怒火急劇燃起,這個他眼中的好朋友就是愛奪走他身邊的一切嗎?

「天,你的書本,現在還給你。」歐陽淺接觸到那雙絕望的眼睛,心知他心情處於低潮,不敢打擾他太久,打算把背包還給凌天便離去。

凌天伸出一隻手接過背包,無神的純黑眸子瞪著歐陽淺,像極度痛苦的從喉頭裡掙扎一番,才從齒縫間吐出一個字:「嗯。」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歐陽淺感受到他即將爆發的怒意,站起,轉身往大門走。

這時凌天叫住了他,語調毫無抑揚頓挫,如同死灰:「慢著,先回答我的問題才走。」

歐陽淺滿臉疑惑,凌天接著道:「你是和澄奈一起了?」

「嗯。」歐陽淺遲疑了一下,思考著要尋找一個較為得體的答案回答他:「也不算是,不過她開始喜歡我。」

凌天聽他這樣回答,便斬釘截鐵對他道﹕「好。你堅持和澄奈一起,就不可以介意她的過去。淺,你要答應我,給她幸福。要是你敢對她不好,我不會放過你。」

「放心,我一定會。」耳邊響起討厭的嗓音彷彿在對他挑釁,然後是關上門的聲音。


凌天,你儘管給我放十萬個心,我有信心可以讓她得到幸福。

我一定會比你做得更好。



凌天凝視手中的高澄奈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手錶,憶起他們的相識,第一次約會,幸福的時光一幕幕掠過腦際。

然而,歐陽淺的出現破壞了他們本來美好的感情。

不過即使歐陽淺沒有出現,這段感情可能都會有完結的一天,只要他知道真相。

他難保自己可以毫無芥蒂的愛一個人,真的可以完全不介意高澄奈的過去麼?就算兩人重新開始,大抵他心中會有根刺,無時無刻刺痛著他。

不過他能夠忍受。

此刻,他愛一個人,愛得太深了。

只要高澄奈回心轉意,他依然願意和她一起。

一切無法回到起初,高澄奈也不可以變回以前的高澄奈。

她彷似是個虛無飄渺的幻影,讓他無法觸及。

景物依舊,人面全非。

刺猬想給對方溫暖,可是當牠們身體靠得越接近,全身的刺便越會使彼此受傷害。



[B]只要妳幸福快樂,我受到這樣的苦痛,算是甚麼呢?[/B]

我決定犧牲自己,去成全妳。

因為我不怕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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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在幸福中的人沒有料到,另一場暴風雨在未來悄悄等待著。

踏入自己的家,整個家中的人好夢正寢。

佇足空盪盪的房間中,突然之間,她有一種被遺棄的孤獨感,家人遺忘了她,甚至她整天沒有回家也沒有察覺到。

她內心的苦惱、委屈有誰明白?有苦自己知。

她先換上自己的衣服,再把歐陽淺借給她的衣服放於房間內的抽屜。

當日恰恰好是星期天。

然後她發現到了。

只見睡床對面的書桌,其中一個抽屜,看起來遭人開啟過,因為那個本來緊閉的抽屜,分明出現被人拉開過再合上的跡象,可惜那人太大意,沒有完全關上抽屜,剩下一絲小小的縫隙。

她心知不妥。

她不敢想像她不在家中的這段時間,曾經有甚麼事情發生過。

也不敢去想即將有甚麼事情發生。

高澄奈平復自己不安的心情,好整以暇的在餐桌靜待家人起床。

未幾,房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高澄奈聽得出是母親的腳步聲。


母親走到餐桌椅坐,問她:「妳整晚去了哪裡,做甚麼沒有回家?」

高澄奈思考了一下道:「昨天雪羚心情不好,我去了她家陪她談天談通宵,忘了通知你們。」

「好,今次就當妳說得過去。那麼妳說,這兩樣是甚麼東西?」母親把一個錢包和一本記事本拋在餐桌上。

高澄奈睜圓大眼,那兩件物品是……

「我找到妳收在房間的東西,這錢包裡面居然有五萬元那麼多錢!還有這本記事簿,記錄了一些男人姓名和金額、時間表,妳竟然學別人援交?」母親厲聲問。

「媽!妳怎麼可以私自動我的東西?」高澄奈喊道。

高澄奈母親怒氣沖沖地捉她進她房間,破口大罵:「妳這個太妹,做錯了事還在頂嘴?妳到底知不知道和不認識的男人援交是等同賣淫一樣,不少女人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想做這種工作!妳竟然為這些雞毛蒜皮的虛榮,去出賣自己的身體!?不要以為妳平日裝得文靜乖巧,沒有人說出來,就可以瞞到全世界!妳做著最羞恥、最下賤的事,妳有手有腳,四肢健全,有學識,不去好好讀妳的中六,不去好好找份工作,竟然學別人去援交!妳到底知不知道醜字是怎麼寫,妳真是丟盡女人的顏面!」說著狠狠的刮她一記耳光,力道太大,導致打得她耳邊一陣嗡嗡作響。



高澄奈從來沒有被父母打過,她錯愕的注視面前怒氣衝天的母親,此時她揚手再打高澄奈另一面的臉頰,高澄奈一閃,另一掌失誤,打中高澄奈纖幼的手臂。

「不只如此,妳的房間還有不少名牌衣服、手提包、化妝品,這些東西不是那些人送給妳的,就是妳用那些髒錢買的!我真是不明白為甚麼自己教導孩子會如此失敗!我不用希望妳將來高薪厚職,或是要過富裕的生活,只希望妳好好讀書,考入大學,找份工作養活自己就很足夠,也不要求妳能夠供養我和爸爸,我們都年老了,半條腿已經踏進棺材了,才發現生了個不肖女兒!原本呢,以妳的成績和勤學,要考進大學也不算太困難,如今妳荒廢學業,之前作的努力都白費了!為甚麼妳要這樣作賤自己!我們家再窮,也要窮得有骨氣!妳要買名牌,大可做其他工作賺錢,再不是我和爸爸會賺錢買給妳,我相信我們努力儲錢,終可以買得起!為甚麼我會生下這個女兒?死丫頭!下賤!早知如此,不生下妳就好了!」



這時高澄奈母親兩眼發紅,逐漸一滴又一滴傷痛的淚水落在高澄奈身上、地板上,一邊哭泣一邊又打又踹又踢她。

早知如此,不生下妳就好了。
早知如此,不生下妳就好了。
早知如此,不生下妳就好了。

為甚麼我要存在於這個世界?


一直追求物質,只是因為覺得快樂而已。

這樣做到底有甚麼錯?這不過是我追求幸福的方法!

為甚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真的做錯了嗎?


高澄奈一點兒都不覺得痛楚,她覺得這刻傷心的母親好可憐,她的心都抽緊了,快要裂開一般。她不想再多說甚麼,身體疲憊不堪,只是呆立著,一動也不動,即使手腳現出瘀痕,甚至被母親打得她跌坐在地上,她依然覺得被打的痛楚不算甚麼,任由她母親向她拳打腳踢,最痛的是心。

晶瑩的淚水滿溢,模糊了她的視線,即使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也都無法挽回母親對她的失望和痛心,一切是她自己一手造成。

待續

8/9/2007
0:02:20
Ch13預告:「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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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離別論理

好悲傷。
好悲傷。
好悲傷。

這是一個絕望的世界,天空是一片灰暗的顏色,就連流動中的空氣都充斥悲傷的氣息。

玻璃般透明的淚花滿溢,濕潤溫熱的眼眶,以致周遭一切成為一片模糊。

那種痛苦好比將自身的五臟六腑抽取出來,把一根根骨頭拆開而後粉碎,痛澈心扉。失去靈魂的我剩下空無一物的軀殼,如同被千刀萬剮的傷痛,是怎樣也高興不起來的絕望,以致天空就算怎樣觀看都剩下一片悲悽的灰暗色,雲不再是純潔的白色,而是像黑曜石般的顏色,使人看見都感到悲傷。

即使轉眼間有耀眼無比的光芒照射到我的身上,仍然是沒法驅走我身上的黑暗。沒有一件事比現在的處境更要令人傷心,痛苦得無以復加。心逐漸痛得麻木起來,失了感覺。不對,是痛苦得忘了要有感覺。

好痛苦。
好痛苦。
好痛苦。



微弱的光線透進半掩著門的房間,映照出一副瑟縮著的少女身軀,她每動一分,痛苦就蔓延全身。身體和心靈之痛不斷地折磨她,閉上兩眼不去理會這些痛楚,偏偏腦海不停的閃出當天的遭遇,心中愈來愈覺得淒慘,對於當天發生的事情,她感到無比後悔。

憶起沿途前往那客人家的時候,已經隱隱約約地感到不安,為甚麼不馬上拒絕並且立即離去呢?如果她那時候及時離開的話,事情就不會發生。不禁在想,為甚麼那些人要這樣對待她呢?彼此無仇無怨,她也只不過是為了金錢所以赴約而已,何以會淪落至此?

想到那三人視她為發洩工具,更加感到悲哀。甚至知道她遭遇的人也要不顧她的感受折磨她。她自己卻不爭氣,受不住誘惑,為了金錢竟無視身軀的痛楚,若無其事答應人家,該死的虛榮心!倘若後來她把這件事去告訴其他人,亦都只會被人取笑,還會被認為是自找苦吃。當天的遭遇,以及這幾個月以來的事情,是她心中永不能磨滅的傷口。

嘴唇邊嘗到鹹味,淚水在不知不覺間洶湧而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她不知不覺地哭泣,是在聖誕節的那天夜晚,在她心愛的人面前淚流滿面。不過再想也是於事無補,之後她斷斷續續地悲泣,內心一片空虛,逐漸麻木起來。哭累了,漸漸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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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時,淚痕已乾的母親坐在餐桌旁邊,出神地凝視著筆記本和一個錢包。不遠處,傳來開啟大門的鑰匙聲,父親回來了。他一進門,只見平日習慣早睡的妻子深夜仍未就寢,大感奇怪。

「老婆,妳怎麼了?」他一邊放好公事包在餐桌上,一邊問她。

「我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也從來沒有這麼傷心過。」母親以沙啞的聲線說出這句話語,語調平淡如水毫無抑揚頓挫,未等父親開腔,母親遞上那筆記本給他。

她續道:「你的乖乖女兒這幾個月以來做的好事,她學人去援交。這些是她寫的紀錄。」

「不會吧。」父親感到難以置信,蹙眉,翻開筆記,裡面其中有幾頁寫著一些男人名字和金額。

「我剛剛狠狠地打了她一頓。」母親眉頭緊皺,兩手按著胸口。「打得我心都痛了。那種感覺真是難受!」

父親這才坐在餐椅,搖頭嘆息道。「唉!都怪我們平日只顧工作,沒有好好管教女兒,害得她現在如此。」

「也不算是。本來她就很懂事,每日都花很多時間讀書,即使她是在外面溫習,也不會超過晚上十一時回家,從來不用我們擔心,當時我甚至在叫她不要溫習得太疲倦呢!現在,她打扮奢侈,一個星期總有三四天,差不多午夜十二時、凌晨一時她才歸家。」母親回憶以前美好的日子,更覺淒慘。

「有時我不禁在想,假設她早上上學,晚上去援交,為甚麼一點風塵味道都感覺不出來?」父親數著錢包中的錢,每一張鈔票都是她出賣身體才獲得的報酬,內心愈來愈感到沉重。

「她掩飾得好吧,不然我也不會這麼晚才發現了。我在她房間找到這些東西,除此還有一大堆名牌衣服,化妝品等。」母親再道:「我最為她不值的是,她又不是為了幫補家計,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走上這條路。」

「好端端的,人的欲望糟蹋了一個女孩。」父親不禁落下淚水:「真是傻啊,澄奈……」

「我從來沒有試過這麼憎恨一個人,而她,竟然是我的女兒。只好當作沒有生過這女兒,我們趕她走吧。不過在這之前,我先把屬於她的東西交還給她,從此,我們各不相欠。」母親哀莫大於心死,然後她拿起那兩件,使事情真相大白、刺痛三人的心、令他們傷心的兇器,輕輕放在女兒的房間中的書桌上。




清晨的陽光格外燦爛。高澄奈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昨天發生的一切,彷似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般。她對自己做了一個可憐而安靜的笑容,爬起床,感到身體的痛楚沒有昨日那麼強烈,遙望向窗外那片湛藍的穹蒼,聽見雀鳥清脆的鳴叫聲音。忽然覺得外邊的世界是多麼的優美。不久,她發現書桌上的兩件物品,她珍而重之地,將它們放在書桌的抽屜中。

梳洗完畢,高澄奈走出客廳向正在享用早餐的母親說:

「媽,早。」柔和的聲音依舊清脆悅耳,母親現在聽來只覺刺耳。

「早。」母親總是刻意地調開本來應該注視她的目光,這個女兒在她心目中的印象開始褪色,她極度厭惡這個女兒,不願意見到半根屬於女兒的頭髮出現在視線範圍以內,相反地,高澄奈依然照著平日母親教導她的「說話時要望著別人的眼睛才是尊重別人的表現」的訓言,直直對著母親的臉孔說話,即使母親乾脆別過頭不去看她,高澄奈雙目的視線,仍然緊緊地追隨她母親的身影,絲毫不肯移開半分。

「今天沒甚麼特別的事。」母親側目而視,說起話來冷若冰霜,令人們完全感受不到,作為一個母親所能給予兒女的溫暖感,沒有帶半點感情的嗓音,就這樣傳入高澄奈的耳朵裡頭:「我給妳一星期的時間,一星期之後請妳搬出這個家,這兒不歡迎妳!」

「好的。妳不留我,我無謂強求。」她一向不喜歡求人。

高澄奈坐在母親的對面吃早餐,期間兩人沒有說過半句話,如同陌生人。

對坐,有敵對的意味。

之後整個星期,父母親沒有跟高澄奈說過半句話,她除了上學之外,其餘的時間沒有踏出過房間半步。自從那時候開始,高澄奈常常望向窗外,凝望千變萬化的天空,痴痴地沉思,思念著某人、某事、思考人生、或是未來的前路。離開後要到哪兒,她仍沒有決定,船到橋頭自然直。用膳的時候,她的目光仔細留意著家中的每個角落,一磚一瓦,一事一物,她盡量多看父母的樣子,怕自己終有一天會忘記他們的模樣。沒多久她就要離開這個家了,她要把一切牢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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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母親的逐客令之後,高澄奈開始整理她在這幾個月以來購買的物品。

把所有東西翻出來,散滿整個房間。她將物件分門別類。

衣物方面,她將新簇及整潔的衣服賣給朋友、不合身和過時的衣服捐給慈善團體、破舊的則丟棄。而手提包等賣給二手店收購或是賣給朋友。另外她將一些過期的化妝品丟掉。其餘的物品差不多都是賣出去或是丟棄。

這些物品買回來的時候花了不少錢,賣出去時便宜得令高澄奈忍不住失笑。驀地才驚覺,她竟然就只是為了這些無謂的東西甘願犧牲一切,家人離棄她,朋友疏離她,她趕走男友,還可以算是值得?

不要緊,還有前途,她差點忘記了自己仍然可以讀書。想到這兒,她鬱鬱不樂的心境豁然開朗。



搬出去那天,她就剩下少量東西,最喜歡的衣物、鞋子、生活必需品……將東西全放進一個行李箱,而她的全部財產只有五萬多元。

站在家門前,父親把一張成人身分證交給她,說:「人成長了,開始要懂得照顧自己。我記得數天前,妳踏入十八歲了。」

這星期發生的事情太多太突然太複雜,她連自己的生日都忘記了。

他微笑道:「澄奈。遲來的一句,生日快樂。」

「謝謝。」高澄奈感到一陣溫暖的感覺,好窩心。

「雖然嘴上說是趕妳出來,其實只是母親的意思,我沒有提出過任何意見。我覺得妳做這樣的事情,一定要承受後果。妳有空時回來探望一下老爸吧,我絕對歡迎妳。」父親用充滿慈愛的眼神注視高澄奈。「因為妳始終是我們的女兒。」

然後父親向她揮手:「再見。」

「再見了。」

她懷著平靜、依依不捨的心情,離開居住了十八年的家。

別人都說十八歲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刻,對於高澄奈來說,那是最苦的十八歲。


9/9/2007
23:3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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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終結應許(上)


一個隨身手提包。

一個行李箱。

一雙鞋子。

一個人。

除了一個人,甚麼都沒有。

孤獨的一個人。

以後的日子,她都要學會習慣孤獨。






被趕出來的頭幾天,高澄奈依然以工作渡過。然後她痛定思痛,決定在一星期之後,以後不再接觸這工作,她想也該是時候脫離這個行業了,所受的教訓已經太多。為甚麼會無法脫離?她在努力說服自己,以前貧窮的日子不也是很容易渡過麼?怎麼可能以前能夠適應的生活,現在卻無法適應呢?

光線滲進潮濕而陰森的、充滿俗氣不堪裝橫的酒店房間裡,高澄奈的身旁躺著一個名叫銘的男子。

這天是她最後一天的工作了,她感到心情開朗,俏臉流露淺笑,逕自離開床鋪,洗了一個舒適的暖水澡,流水洗滌身軀,感覺像是連她身上的骯髒污穢都一併洗淨般。

多天真的心理作用啊。她自我嘲笑。

離開前,銘對她說道:「紀琳,妳說妳這段日子跟五個男人工作,多傷身子啊,我建議妳到醫院檢查一趟會比較好。這裡的金錢包含額外的份量,希望妳用得著……」

高澄奈朝他嫣然一笑:「好啊,我會考慮的,謝謝。」

然後她拿走銘放在化妝臺上面的金錢,離開了房間。


到了這天,仰望無盡的天空,忽爾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不過最少要有個居住的地方,她租了一個三百呎的獨立單位,實用面積其實只有二百呎,沒有房間間隔,洗手間旁邊便是廚房,月租三千元,剛好合適一個人住。

她嘗試徹底忘掉曾經援交的事情,卻無法做到,最多只是讓它的記憶褪色而已,始終無法完全忘記,像一個負擔。她選擇的道路成了她一輩子的陰影,對於自己選擇出賣身體的行業和忽略道德的想法,如今剩下罪惡感、內疚和難過。她極度討厭自己,即使有誰人安慰她,她也無法原諒自己的所作所為。

高澄奈決定要讓一切重新開始,拋棄過去的自己,迎接全新的自己。

她最討厭的,就是在欲望面前失去自制能力的她。

她不吸煙、不喝酒,縱使是吃過毒品,她都成功堅持沒有上癮。

卻偏偏選擇了比這些更加殘酷的道路。

到頭來得到甚麼呢?或者剩低的不過是無奈而已。

她對於金錢的態度也逐漸回復正常,開始學會節約使用金錢。她在一間不起眼的服裝店當兼職售貨員。雖然月薪只有四千元,相比援交的時期賺下來的錢沒錯是一個小數目,不過她感到十分滿足,而這種滿足和以往的滿足相比,她原來更加快樂,於是,她情緒的波動慢慢平伏下來,而焦慮的情況也有改善。

她明白到生活中賺到的錢不單是用來滿足物質需要,也是為了生計,她要面對生活中各樣大大小小的問題,生活費、用膳等,也要用錢,價值觀的改變令她的生活一下子變得充實起來。

服裝店的老闆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士,衣冠楚楚,穿著筆挺的西裝,戴眼鏡。高澄奈看見他時聯想到自己不久前仍在和這種年紀的人工作,不過這是她心底永遠的秘密,她絕對不願意將它告訴其他人。



清早,新入職的高澄奈正在預備營業。整理貨品時,老闆走過來,她恭敬地向老闆打招呼。

「早安,老闆。」

「早安。」老闆滿面笑容,這時他定了定神上下打量著高澄奈,忽然發現了甚麼似的叫道。

「咦,妳不是之前的那個女孩嗎?」

頓時嚇了一跳,她怕被人認出她搞過援交。「啊?我們認識嗎?」高澄奈疑惑地望著老闆圓圓的臉,完全沒有頭緒。記憶所及她沒有認識過他。

老闆摘下眼鏡,高澄奈感到這人似曾相識。

良久,他再道:「我是葉。記得我嗎?」

「是你?」高澄奈顯得非常訝異。

葉將她拉到店子僻靜的一角。

「好久不見了。」那張曾經使高澄奈安心的面容依舊十分和善。

「上次之後,妳還是抽身了吧?我好高興。」

「不,我沒有,而且愈陷愈深。」高澄奈將最近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葉。

葉聽後難過得很:「唉,為何當初妳沒有聽我的勸告,弄得現在這樣的田地。最初我見到的妳是最純潔的。」

高澄奈一臉迷惘。

「我真的不再純潔了嗎?可是我現時抽身了,現在的我和以前的我已經有所不同,這是重新開始了的我!」高澄奈擺開雙手,讓葉看全新的她。

葉不發一言,觀見她一會,只見這長髮披肩的少女穿著店子的制服,米色上衣和深綠色格仔裙,配上一對黑色皮靴,與之前穿便服相比的她又是另一種風味,她比以前更加成熟了,依然散發著青春的氣息,一雙水汪汪的眼眸流露著經歷過滄桑的眼神,他憶起以前兩人對望的一剎,她的眼神是多麼率真和無知。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就這樣白白糟蹋了,時間果然會改變一個人。此時的高澄奈,在向他呈現她自己重生的整個過程。

「妳不覺得現在才改過太遲了嗎?任憑妳怎麼努力,事實就是事實,妳的父母親和男友不會再理睬妳了吧?」

高澄奈難堪地垂著頭。

「對不起,我不應該打擊妳的自信心。妳的努力還是有存在過,他們終有一日會發現的。」葉以為她想哭,輕輕拍她的背。「別難過。」

他笑道:「我對妳的印象很深,妳沒以前那麼倔強呢,溫柔多了。」

高澄奈的臉頰染上紅暈。「是我選擇的工作,改變了我對待他們的態度,不然客人會討厭我的,葉,我到底有沒有做錯?我的人生白活了嗎?」

葉更正她:「改變妳的不是工作本身,是妳個人的心態。每件事都沒有絕對的對錯,有得必有失,妳的選擇會令妳的人生走向不同的道路,最後的結果,值得與否,是由妳決定,其他人干涉不到妳。每段人生也有它要學習的課題,妳的課題是甚麼,只有妳才可發掘得到。雖然我們彼此不熟悉,但我會一直精神上支持妳。」

他繼續說。「看見妳的改變,我好欣慰,今後妳要努力工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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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瀝淅瀝的滴落。

初和林雪羚手牽著手在屋蓬下避雨,下雨天,路人屈指可數,所以屋蓬只得他們兩個人。

林雪羚清楚知道,這天是最後一天他們互牽彼此的手。

用情侶特有的眼神凝望對方,然後滿有默契的相視而笑。

跟對方打情罵悄,說甜言蜜語。

以後都不會有這樣的情境。

她再也不會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

以後都不會了。

永遠。

她心中對他的印象開始變得模糊。

他將就像從來沒有在她生命中出現過一樣。

腦海中有關初的記億將會永永遠遠被消去。

他猶如消失在她世界一般。

會覺得可惜麼?

不,她不會的。

至少目前不會。

因為這是她最終作出的決定。

她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

這種幸福是初不能給予她的。

真正明白她的人不是初。

讓她願意表露心底最深層感情的人也不是初。

她了解,他和她經已沒有發展的可能。

她魂牽夢繫的人不是他。

不是心意相通的兩個人,勉強走在一起,只會剩低痛苦。

何必要兩個人一起受苦?

這樣是不會快樂的。

她幸福的鑰匙在另一個人手上。

這個人正在遠處等候她來到他身邊。

靜待她,讓他開啟她心扉。

仰眸,懊惱地凝睇霏霏細雨,為何有她存在的地方,總是有雨水的存在。

回眸,清澈的眼瞳對上初那對墨黑的眼眸,青蔥十指依舊體貼的撥好他被雨水弄濕的頭髮,她展露溫暖而甜美的微笑時,現出一對可愛的酒渦,初而後再一次重演熟悉的親切舉動,此是初第二次親吻她,然後彼此沉默了好一會。

雙唇的溫度殘留於她的臉頰,她心想,初定會祈求千萬別給下一秒破壞了這美好的一刻。

林雪羚將他的深情模樣深深看裡眼裡,首先打破了兩人的靜寂,她深吸一口氣,將終結的話語溢出:「初,有一件事情我考慮了好久,我最後決定要跟你說,我們還是分開比較好。」

初愕然的攤著兩手,迫切的問道:「為甚麼?好端端的幹麼分開?」他沒有想到兩人的關係良好得很,為何無故會有這樣的轉變。想像不到,都不敢想像失去林雪羚的日子,他將會變成怎樣。

林雪羚垂眸,輕嘆道:「你不會喜歡我的。我並不是你想像中乖巧的女孩子。我一直忍耐不告訴你,可是我無法逃避良心責備,如今只好對你坦白。我直到現在這一刻一直在出賣自己的身體賺錢,即是搞援交,我估計都有數個月的時間了。」

林雪羚後來的話更讓初忽然晴天霹靂,初驚訝叫道:「甚麼?」他難以相信像林雪羚這樣的女孩子會跑去援交。

林雪羚注視蹦緊身軀的初,瞭解到他在生氣,再道:「對不起。我知道你會好難過,所以我決定分開,免得讓你煩惱難受。」

初捏緊掌頭,唬得林雪羚以為他想掌摑她還是教訓她甚麼的,此際初喘息了數次,像釋放出怒意,把它平息,後來他突然將林雪羚緊抱在懷:「即使如此,我不會介意的!不要分手好嗎?」

「我們相差太遠了,我配不起你。」林雪羚搖首道,想擺脫初,初加重了兩手的力道,不讓她逃開他的懷抱,她掙扎了數次,身子忽然像觸電一般震顫了一遍:「啊!初,不要抱那麼緊,好痛。」

「怎麼了?」初關切的問著。

林雪羚目光空洞,垂首道:「我……失去了半個腎。」

待續


14/9/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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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終結應許(中)

初如同遭受到沉重打擊一樣,呆楞楞的立在林雪羚跟前,沒料到她會遇到這樣的事,他焦急的詢問她:「到底發生甚麼事情?」

林雪羚問他:「我前陣子不是告訴過你,我和家人的關係好轉?」

初點頭應道﹕「是的。」

「事情由這裡開始說起……」林雪羚直直的望著他,開始向他述說。



家長日過後,林雪羚的生活起了很大的轉變。

從來沒有感受過家庭溫暖的林雪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無比幸福。

該個星期的第一天,父母親在客廳看電視,林雪羚則在收拾餐桌上的剩餘碗筷預備清洗,這時母親喚她道:「雪羚,待會讓我來洗碗吧。妳收拾好桌面後,來跟我們一起談談天好嗎?」

那句說話重重的敲進她的心,她怎麼可能會聽不到?她稍靜片刻,想確認該句說話會傳進她耳中,是否她聽覺出錯。母親居然主動找她談天?這是林雪羚做夢都沒有想像到的事情。

於是林雪羚收拾碗筷完畢,隨即走了過去沙發陪父母親坐,父親又道:
「我們好久沒有談話了,甚麼都可以的,就說說妳在學校的近況吧!」

簡直,不可思議……

你們竟然有興趣知道一個廢物的近況……

你們不是很討厭我的嗎……


「好啊!」心中臆測著,該說些甚麼好呢?於是林雪羚愉快的告訴他們﹕「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好朋友,她叫高澄奈……」然後便像打開了話匣子一樣,滔滔不絕的談起來,而父母親亦樂意得很的聆聽著她的說話。
也對,他們實在太久沒有互相溝通了。

三人聊著聊著,時光過得特別快,夜漸漸深。



林雪羚道:「我明天要上學呢。先去睡了。」

母親道:「晚安,雪羚。」

「晚安了,爸爸、媽媽。」林雪羚低柔的道。

以前都沒有嘗試彼此道安,一次都沒有。

我們之間的距離拉近了吧?

凝結的冰塊一片一片融化,剝落了。

化為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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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沒有這樣高興過,因為第二天晚上,父母親忽爾走進她房間,滿臉歉意,母親和她說:
「我決定要當雪羚的好母親喔,對不起呢,以往都對妳不瞅不睬的,妳會原諒媽媽的吧?」

我的努力得到回報了。

你們終於認同了我存在的意義嗎?

眼眶濡溼,好想哭……

不能哭不能哭……

要笑啊!

不然就會嚇怕媽媽了……

林雪羚帶著笑容道:「不要緊的。媽媽,已經是從前的事情了,我不會計較的,最重要是當下喔!妳現在對我好,以往的事情我都忘得一乾二淨啦!所以不用內疚哦,媽媽……」

母親握著她兩手道:「我一定會學習怎樣可以當一個好母親,要讓雪羚幸福啊。」

她伸出尾指道﹕「這是證明喔。」

林雪羚用尾指和她打勾勾。「嗯!一言為定喔。」

父親也道:「雪羚喜歡讀書吧?喜歡讀書是一件好事情,以後妳愛唸多久都沒問題,不過不要累壞身子啊!」

母親應道﹕「雪羚這麼聰明,媽媽唸書少,以後有甚麼不懂的,得要問問雪羚了!」

「謝謝你們哦。」林雪羚輕輕握著父親的手。

這時有一種想法,我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就從這一刻開始,建立屬於我們的記憶。




第三天。

母親叫林雪羚到洗手間,她只見母親拿來一套理髮套裝:「妳的頭髮好久沒有剪了吧?媽媽來替妳剪喔,我可是個理髮師呢。」
母親著林雪羚朝鏡子一照。
「看,瀏海都快要蓋過眼睛了呢,刺著眼睛多不舒服哦,讓媽媽將那些可惡的頭髮都除掉吧。」

林雪羚噗嗤一笑:「媽媽,妳好像在跟一個小孩子說話哦。」

母親撫她的髮絲道:「當然囉,不管妳長得多大了,在我們眼中還是和小孩子一樣啊。」

感覺像是……

將成長的過程重演一次般……

「好了,開始剪髮吧。」

林雪羚叮嚀著﹕「記得不能夠剪太短喔。」

母親笑道:「當然不會啊。」

讓時光將回憶於這瞬間凝結。



第四天。

母親跟她說:「我們今天出去逛一逛好不好?」

林雪羚點頭道﹕「好啊。」

「穿上妳認為最漂亮的衣服去吧。」母親轉頭又道。

「為甚麼呢?」林雪羚不解。

「這麼美麗的女孩子,不好好打扮一番豈不是會糟蹋了?」

現在我不再是「醜陋的女孩子」……

而是父母親眼中的心肝寶貝。

請不要告訴我這是夢境。

假如一切全是夢,我真不願意醒來。

兩人跨步走出大門。

多久沒有一起逛街了?

妳真的願意牽著我這個廢物的手麼?

妳竟然……

好久好久都沒有牽過這隻柔軟的手掌。

好久好久沒有觸碰過那份親情的溫暖。

我一定會好好抓牢的。

心中湧起一陣暖流……

好幸福啊……

以後都會宛若今天般幸福。

一定。





第五天晚上,林雪羚驚見母親在下廚,香氣四溢,她好久好久沒有見到這種景象了,不知何時開始往往都是她一個人做完家中的大小事務,現在的他們分工合作才像一家人嘛,林雪羚看著這一切,欣喜的笑容爬滿臉。父母終於站在她的立場思考、顧及她的感受了,願意作出改變。

林雪羚的視野往大門方向移去,注視了良久,轉頭對在廚房的母親的辛勞背影看了一會兒,問道:「媽媽,怎麼爸爸還沒有回來?」

母親回道:「對呀,我都不知道,他這幾天都很晚才回來。」

話語剛落,這時,門外傳來隱約而熟悉的腳步聲,她認得父親按門鈴的節奏,他回到家了。

林雪羚急忙跑去應門。

林雪羚看到是父親,她甚是高興,她不肯定父親是不是真正改變了,願意對她好,同時間卻怕主動跟他談話,會被挨罵,所以她顫顫競競的問道:「你回來了?爸爸,今天的工作忙碌嗎?」

當時父親流露於臉上的表情,是林雪羚認為她在這一輩子都不會目睹或是期望父親會對她流露的表情,父親面對她滿臉微笑,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那是林雪羚第一次親眼看到,父親確確實實是在朝她寬容的笑,也是她少見的、能夠感受到親情溫暖的那份笑容,後來父親的說話語氣,更是林雪羚從沒有在她身上聽到過的:「今天不是太忙,所以一完成手頭上的工作,就立刻趕回來見見我的乖女兒了。」林雪羚睜著圓澈大眼,怔怔的望住她父親整整好幾秒才回過神來。

林雪羚靦腆不已,難為情得低著頂著一頭烏黑秀髮的頭顱:「你突然這樣稱呼我,害我很不好意思呢。」

母親叫道:「可以吃飯了。」
三人圍坐於餐桌,母親把菜端上餐桌,林雪羚歡喜的嚷道:「啊!是我最喜歡吃的牛排呢!」

母親笑道:「就是知道妳喜歡,所以特意煮給妳吃的!」

林雪羚開懷大嚼,可是見父母幾乎沒有吃過。

「爸爸、媽媽,為甚麼你們都不吃啊?」她奇怪的問著。

父親微笑:「最好的食物當然留給最愛的女兒,喜歡的話多吃一點吧。」

你們不是嫌棄我的嗎?

你居然稱我為「最愛的女兒」。

我不再是你眼中的廢人了。


這樣溫馨的情境,以往只是在夢境中見過。

渴望得到你們關懷,一直是我微小的奢望。

好想叫時間停止在這一刻,不要繼續流動。



晚飯後,林雪羚在房間中溫習,因為快將小測了。

她看到書本中的文字在浮動,突然感到一陣暈眩,此時她輕按自己的額角:「怎麼了?看來我平日太疲累了……」

囈語:「媽媽,好暈喔……」

她眼中事物一片模糊,甚麼都分不清了。

然後她失去了意識。

待續
21/9/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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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首先映入林雪羚眼簾的,是母親憂心忡忡的臉龐。

母親臉上的表情馬上由悲轉喜,捉住女兒的手掌,一疊連聲的問著:「女兒,妳終於醒來了!擔心死我了。妳沒事了嗎?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我沒事,媽媽。」雖然感覺疲累,林雪羚連忙抖擻起精神,朝母親淺笑。「身體也很好哦。」


四周是雪白的牆壁,瀰漫消毒藥水的氣味。

好討厭的氣味。

好冰冷的空氣。

但是,心頭好溫暖。


「沒事就好。」母親幾乎快樂得要流出淚水來。「我馬上叫醫生來看看妳,媽媽想雪羚好快就可以出院了。」



「又胃痛了。」林雪羚一邊揉著小腹紓緩痛楚,另一手忙著抄寫筆記。

出院後,林雪羚像平常般過日子,林雪羚感腹部經常莫名劇痛,這個情況維持了約兩個星期,她認為是由於受到的壓力過大,所以胃痛,而且課業忙碌,所以沒多加理會,頂多是太痛、痛得難以忍受的時候,就嗑顆胃藥。

可是這天分外感到痛楚,她再多抄寫兩行字,幾乎整個人趴在桌面處,難受地磨蹭,那種痛痛得簡直是要了她的命!

老師走去察看她的情況:「同學,妳怎樣了?」

「老師,我沒事啊。」她蹙額道,強忍痛楚,小手抹走額上流滿的冷汗。

老師見她臉色蒼白如紙,嘴唇都發紫了,皺眉蹙額,狀甚痛苦。「同學,不舒服便不要勉強上課,現在立即送妳到醫院急症室。待會我致電通知妳家長。」

於是她半天的課都上不了,餘下的時間留在病房度過。


林雪羚進行了全身檢查,經過休息,身體逐漸恢復健康,一個醫生走到她的病床前。「妳好,我是妳的主診醫生。診斷報告結果指出,妳會腹痛是因為妳體內左邊的腎被切掉了,傷口處理得不好,所以發炎了。」

她從來不知道,她曾經被割去半個腎。

她眨著睜圓杏眼,訝異的問道:「醫生,為甚麼我的腎會切掉呢?是不是我曾經昏倒過,是和腎的問題有關呢?」

醫生續翻閱了數頁報告續道:「根據過往的檢查報告顯示,妳的健康狀況良好,沒錯妳的體質比較虛弱,昏倒大概是女生容易貧血吧。而且妳擁有健康良好的腎臟,既不是捐腎者,無特別事故是不須切除的。」

一陣不安的預兆闖入林雪羚的腦海,令她恐懼不已﹕「那我的腎到了哪裡?怎麼我都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

看見她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醫生也為她擔憂起來,他只好道:「目前我找不到原因,建議妳詢問一下妳認識的人,或是回想一下妳到過甚麼地方。妳每隔兩個星期回來醫院覆診一次做定期檢查,記住注意飲食,不要胡亂吃藥。妳再休息一會兒便可以離開了。」

林雪羚平定下來道:「好的。」

好端端的生活著,突然知道自己身體內的器官倏忽不見了,她好怕好怕,不知道何時會不見的,又不知道緣故,她感覺彷似由高處遽然跌進萬丈深淵,就是像忽地發現自己染上絕症一樣的驚嚇以及打擊,到底發生甚麼事情了?


她出院後回到家,外頭的天色滿佈暗紫色的雲絮,那陰沉的顏色無邊無際的向整片天空伸延。

她放好書包,打算更換一套便服。

「媽媽,今天我不舒服被送進醫院,妳收不收到老師打來的電話?為何沒有來醫院呢?」林雪羚換好衣服,心想母親應在廚房,所以她一邊走過去廚房,想到母親身旁,一邊詢問她母親:「還有喔媽媽,醫生說,我沒了半個腎。為甚麼無緣無故會這樣?妳知道原因嗎?」
回應她的是一片沉默。

當她走到廚房時發現那兒空無一人,祗見主人房房門關閉著,她知道母親習慣,外出時而且家中沒有其他人時,把房門關上,於是她走到主人房前,伸手想打開門。

「其實這樣做真的好嗎?她的腎……」母親似是在和誰人談電話,似乎察覺到門外有人,立即停止對話。

「我的腎去了哪裡?」林雪羚打開了房門,逐步逐步移到她母親面前。

母親慢條斯理的想把電話筒放回電話機處,滿臉微笑。「雪羚妳回來了?」

「我問,我的腎去了哪裡?」林雪羚臉上濛上一層可怖而憂鬱的陰霾。

一瞬間,母親柔和的眼神竟然閃過心虛的眸光:「這個……我怎麼知道。」不自覺連放電話筒的動作都僵住了數秒,然後又竭力保持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把電話筒擺放好。

林雪羚忍無可忍,恐懼讓她身上每一根神經蹦緊得像即將要折斷一般,她不禁吼道:「媽,不要再強裝無事發生了!妳知道甚麼的話,告訴我吧,說啊!」

母親被女兒少見的怒火懾住了,然後她嘆息了一聲,那聲嘆息好輕好輕、如同虛無的空氣般,未幾她就述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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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父親手拿女兒的成績表,逐張逐張翻看,對母親道:「其實我們的女兒既乖巧又用功,為甚麼我們會這樣子待她呢?她根本沒有做錯事,假如到了家長日那天,她派發成績表時,我們跟她表明會待她好點吧,例如獎勵她甚麼的。」

母親心想丈夫改變了,他總算良心發現,他這番說話提醒她都是時候要轉變,從前對待女兒的惡劣態度,所以她非常認同他的話,道:「你的話也有道理,這女兒一直渴望我們的愛和關懷,我們應該對她好點才是。」

家長日過後數天。

早上,父親拿出一包牛排跟正在洗衣服的母親說:「這是今晚的晚餐,妳煎給女兒吃,不過我們記得不要吃。」

母親好奇的問:「為甚麼我們不可以吃?」

父親冷漠道:「總之妳不要吃,這是我給她的獎勵,妳只須煮好給她吃就可。別理會那麼多。」

母親應道﹕「好吧。」於是她該晚就煮好牛排作晚餐。



當晚母親經過林雪羚房間,看見她伏在書桌上好夢正酣,便想喚她起來,要她走回床睡,於是她用手推推她的幼肩,「女兒,先起來,這樣睡會冷倒哦。」只見她沒反應。

母親再推,她的身體像熟睡一樣,依然一動也不動。

「喂!女兒,女兒?雪羚,妳怎麼啦?別嚇我。」母親恐懼的搖著她的兩肩,她有活動,不過是由於母親在搖她,所以身子就依住母親搖動的幅度左搖右擺,兩眼緊閉的她,無力的身軀好快又倒下去。

「老公!」母親大驚失色的喊道,憂心如焚:「怎麼辦?女兒昏倒了!」

父親倒也處變不驚,於是母親陪著父親離開屋子,只見父親帶林雪羚到了一個地方,是一間簡陋的建築物。


一個人延他們進屋:「你來了?」再看父親旁邊的女士,問道:「這位是你太太?」

父親道:「是的。」

那人對父親說道:「以前有跟你提及過,近來醫院中不少手術都需要腎臟呢。你們願意不願意將你們女兒的腎臟售賣給我?對呢,只須半個腎臟就可以了,而且酬勞頗為可觀。或許先待你們女兒蘇醒,再詢問她意見?還是你們決定好了吧。」

父親甫聽會得到金錢,一刻利慾薰心,亳不猶豫地回道:「不用問她了,她人品極為善良,一定會願意的。」

「你想做甚麼?」母親驚訝起來問:「你真的打算賣給他?是半個腎啊!她可是我們的女兒啊!」

「有甚麼關係?人體縱使光有一個腎都能夠活得下去,而且,反正這個女兒都是我們領養回來的罷了。」此語是故意說給那人聽的。
母親瞠目咋舌,沒想到丈夫為了利益,竟然撒得出這種謊,將林雪羚實際上是他親生女兒的身份隱瞞。

「真的願意賣麼?」為確實,那人再詢問一次。

「是的。」父親一邊冷靜而決斷地回答,一邊偷偷向母親瞪眼,警告她不准將這事情告知女兒,沉聲道。「妳敢說半個字出去,後果自負。」

母親懾於父親的威嚴,噤若寒蟬,她不知道此決定,會親手將她那個惹人憐愛的女兒推入極大的危機當中。

於是,那人稍作安排。林雪羚就被送到醫院去。


母親說到這兒止住了話。


「即是說,因為父親在牛排中動了手腳,所以我吃了才會暈倒,對嗎?」林雪羚雙瞳的神彩漸次褪色,身子隱隱散發出憎恨的怒意,母親感覺到。

「呃、我想是吧。」母親不敢正眼望向林雪羚,開始支吾以對。

絕望而震顫的聲音試探道:「那麼妳之前說的,要對我好一類的說話……都是假的嗎……?媽媽,妳這是在騙我嗎?」

母親猛烈搖頭說:「不是的,我當時受他欺騙,以為他願意對妳改變態度啊!既然如此,他都提醒了我當然也要改變啊,我也沒有想到妳爸竟然會有這樣的決定……」

林雪羚怒氣衝天的質問道:「即是說,他不肯改變妳就不改變了嗎?妳是這麼害怕他的嗎?為何不阻止他?為甚麼要給他這樣子對我?我明明是你們的女兒啊!為甚麼?為甚麼?為甚麼呀?我有做錯甚麼嗎?你們就是喜歡讓我受苦嗎?何解你們要這樣作弄我?這個玩笑也開得太大了吧?虧我還以為你們真的對我好!原來都是在演戲!妳說他要我的腎來幹啥?」

林雪羚早前就發覺家中增添不少高級的音響器材,以她的家境是買不起的,她起初以為家人中了獎金,如今恍然大悟,原來就是這樣而來的。於是她激動的用手指向客廳中的高級音響器材,可是容易流淚的她,此時半滴淚水都沒有流出。

「就是為了買這堆垃圾!為了這些垃圾,為了滿足爸爸的無謂物欲,我現在甚至要定期到醫院檢查啊!簡直是得不償失!他想要這些東西,我可以找工作買給他啊,何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呢?為甚麼你們連這種事情也做得出來?真不知道為何我的父母做事決定前可以不經大腦思考的!我實在對這個家庭太失望了!你們真的討厭我討厭得要賣掉我的腎,那我搬出去,你們就不用見到我這根廢柴!你們一定會很高興的!反正你們利用完我,都不會想再理會我,我明天就搬走!我不想見到你們這兩個沒良心的賤人!」

「女兒,妳不要這樣,是媽媽不好,沒有仔細留意到爸爸的古怪行為,害妳現在變成這個樣子……」無視母親於她面前淌落後悔的眼淚,林雪羚轉身疾步走進自己的房間,狠狠甩上房門,響亮的關門聲彷彿築起隔絕父母和女兒之間的一幅圍牆。

待續
21/9/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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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終結應許(下)


翌日下午,林雪羚果然提著行李箱出現在父母親眼前。

她冷漠的瞟著她最憎恨的兩個人,撇過頭,頭也不回的搬離家。

父親回復以前的冷淡不仁,事不關己般嚷著風涼話,甚麼別管這廢物,讓她自生自滅等等。而她封鎖兩耳不去聆聽母親哀求挽留的說話,她決斷的邁開步伐踏出家門,半秒猶豫後悔的神情都未曾在她臉上浮現。




「他們有沒有人性的?竟這樣對待親生女兒?」初聽完林雪羚的遭遇,為她難過起來。

「現在我對他們失望透頂,假意對我好,其實為了得到多餘的利益。」林雪羚嘆息道。「當時我太生氣,就是這樣,我乾脆搬出去住了。你不用親自找我,要是你堅持找我,不過是在浪費時間,不過你依然可以致電我手機找我聊天,近來我和別人一同住。」

初不禁問道:「那人是誰?是澄奈?」

林雪羚朝他輕輕一笑:「不是,是另外一個人。」

即將別離的,心愛的女孩子,笑容依舊溫柔,他會深刻地記住她的一顰一笑。

林雪羚仰臉細看遼闊的天空,憶起本想埋藏悲傷往事,泛起了心裡頭滿滿的愁緒,毛毛細雨更添莫名的惆悵感慨,她道:「雨止了,我是時候要走了。抱歉呢,真的真的不能和你一起,一想到自己有多麼骯髒,我就不可以原諒勉強埋沒良心的自己,完全沒有勇氣容許我去面對你,再若無其事的和你繼續相戀。至於父母的事,當時我沒有情緒低落到跑去自殺,你就該慶賀了吧。」

初朝她道:「我不相信堅強的妳會自殺。好吧,妳堅持要分手,我都沒有辦法,不過,我們還是朋友嗎?」

「當然。」
然後沒有任何道別或是不捨的話語,林雪羚在岑寂的氣氛中鬆開了初的手,步離此段愛情。

他悲觀的想著,不會再見到對方。

以後。

這個女孩確實離開他了。

不過,只要她認為這樣做,能夠使她的良心好過,對得起自己,他願意放手。

他亦是時候遠離那血跡斑斑的傷痕。

儘管它是可惡的血流不止。

說不介意,祗是假話。

有誰人真可絲毫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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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煌收到林雪羚的電話。「喂……煌,我明天可不可以搬到你家暫住。」

「怎麼了?雪羚?」他聽到電話筒的另一端傳來隱約的啜泣聲。

「你先回答我可以還是不可以,我會慢慢告訴你的。現在不能夠談太多。」聲線感傷,聽得煌都心疼起來,他不曉得在他沒見到林雪羚的時間,她到底出了甚麼事情。

煌不假思索的說:「好的。」

「謝謝你,我明天下午大約兩時正就來。」

在林雪羚鬱鬱不樂的時刻,外頭偏偏晴空萬里,林雪羚在眩目陽光的沿途照耀下,到達煌的家,可是絲毫不見她身上的陽光氣息。煌見她失去應有的神釆,心抽痛著,也沒多言,就安排了一間客房給她。


她安置一切後,到客廳去坐。煌緊張地問她:「到底發生甚麼事?」

林雪羚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他,眼眶溫熱,狀似即將要淌落淚水:「……所以,爸爸把我的腎賣了給別人。」

煌的心靈受到極大的震撼:「他們太過份了!」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不願回想。」林雪羚臉頰上泛開一抹微笑:「所以由今天起重新開始吧。」

煌伸手到她的下腰,觸摸那道微小的疤痕。「是這兒?痛嗎?」
林雪羚道:「……不痛。」

「妳的表情看起來不像。」煌憐惜地親吻她的粉臉,內心像鉛一般沉重。

那道細小的傷疤猶如一根根小針刺痛他的手心。

他絕不會讓她受到傷害,他要保護她,守護她的笑容,可是那一刻他卻無能為力,眼白白看著林雪羚受傷害,卻全然不知情。
他憎恨那個無能為力的自己。

「煌,愛到底是甚麼?」林雪羚兩目凝視天花板。

只要和你一起,你就會把答案告訴我吧。

煌將她抱在懷中問﹕「妳是指愛情的那種愛嗎?」

「是的。」林雪羚把視線移到煌的臉龐。
煌思索了須臾,答道:「相比喜歡,愛是深層的層面,你要願意去愛一個人,有能力去愛一個人,才有資格去愛;愛其實是一個承諾,一種承擔,你說過會愛她,就不能夠反悔,違背自己的承諾;你說過會愛她,就要付上責任,愛一個人的責任,所以愛其實是好沉重的,可是現在的人太容易把愛字說出口,到後來負擔不起愛,導致雙方都受傷。」

和我一起,對你來說是個負擔嗎?

林雪羚忍耐沒說出口,又問:「煌,你有沒有喜歡過紀琳?」

煌不假思索道:「沒有。」

「真的嗎?」雖然他回答得好肯定,可是林雪羚仍未曾放心。

「沒有,別傻,我怎會喜歡她?」煌湊近她耳畔低語:「妳曉得我的心意的。」

林雪羚流露甜蜜的笑顏:「那便好了。」

他很少看見這樣的林雪羚,是在吃醋嗎?他沒想到像她這樣的女孩子也會吃醋。

也對呢,縱使是多溫柔善良的人,總會有私心的。

她是在意他的感情嗎?

他知道,他深信他們是可以一起的。

只要她願意向他表露她的真切心意。

她的心向著何方,他大概猜測到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轉眼揭曉。

那是個寂靜無聲的夜晚,驟雨過後,周遭吹拂起習習清涼的冷風,一片無邊的暗黑色附著深藍相互融和,形成的清澄晚空。

難得的好天氣。

煌伸手打開家中的鐵閘,以往寂靜無聲的住所,至今算是添了些許生氣。他燈火通明的家中,不再剩下諷刺而冰冷難熬的孤寂,而是有一種無形而溫暖的感覺守候他,讓他知道身邊不只是他一個人。他朝思暮想的那個女孩就陪伴他身畔,他感受到女孩對他的好感,他亦瞭解,他對女孩堅定的愛意,不由得他再否定,而漫無目的去探求自身的方向。他不曉得這種兩人的快樂時光會否稍縱即逝,他不肯定女孩會否有天離開他,煌決定要珍惜和她相處的每分每刻,她不選擇其他地方而到他住所,是因為這兒是她的避難所,她和他相處時感覺無比安穩,她願意將生活上遇到的喜與憂向他傾訴。

「煌,今天我和初分手了。」甫進家門,林雪羚竟然跟他說了意想不到的話語,蘊含著充滿期盼光暈的那雙眼瞳,直直對上煌的臉。

她的眼眸似攝影機的鏡頭,煌身軀剎那不由自主的蹦緊,猶若定格一般,心臟漏跳了一拍,驚異的注視林雪羚,漆黑的虹膜閃著訝異的眸光:「妳真的決定跟著我?妳覺得我能夠讓妳得到幸福?」

「嗯。」林雪羚鄭重的頷首。

煌靜靜地,打開手中捧住的一個蛋糕盒,一個生日蛋糕呈現在林雪羚面前,蛋糕上面點著微弱的和暖燭光,透過搖曳亮光的映照,隱約地看到林雪羚隱沒在黑暗中的緋紅臉兒。

「今天是妳生日嗎?這是我下班買的蛋糕。生日快樂,來許個願吧!」

她帶著羞澀的微笑說:「我許的願望,只有你才可以實現。」

「我希望……將自己的身體交給煌。」

林雪羚低首,臉如火燙,不敢凝視煌。

得到她的允許,煌注視嬌羞的她,深思良久。
「在我眼中的妳真的非常純潔,本來我不想過份對妳親熱,不過妳最後選擇我了,而且要一個女孩子親口說出這種話需要很大勇氣,我沒理由不去實現妳的願望吧。」
兩人享用蛋糕後,他牽住她步入房間。
「很好,雪羚,讓我欣賞妳的全部吧。」頎長的身軀,伴隨獨有的魅惑氣息靠近林雪羚。

他把她橫抱起來放到睡床上,讓她平躺於上,俯身吻向她,他的吻有甜甜的味道,香香的,軟軟的,如同初生嬰兒一樣,素白色的幼項上泛出了幾個紅印子,在煌眼中,看上去的感覺,似是蛋糕上面純白色的忌簾上裝飾用的草莓。



「雪羚,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們是甚麼關係?」

她稍為思索,回答他了:「戀人。」

「既然是戀人,可否答應我,不要再將這副身軀交給其他人?」

她用力地點頭。

在月光的映照下,兩人的身心輕輕地重疊在一起。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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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存乎一心

旭日初昇,一線線冬日的陽光,透過拉上的淡綠色窗簾的餘隙,灑到互相緊貼住的兩個人身上。林雪羚闔住的兩睛接觸到燦爛的日光,身子微微地抖動了起來,慵懶地翻過白玉般的嬌體,泛起淡淡粉紅的柔嫩兩頰在陽光底下清晰可見,以及那閉上的小小紅唇,她想避過陽光的照耀,可是卻怎樣都無法繼續沉酣恬睡,勝雪的纖指揉揉兩眼,緩緩睜開的迷糊星眸,忽地掠過一絲甜美的光芒,似乎回味著昨夜的繾綣回憶。

她終於找到屬於她的幸福,雪膚遺留星點薄薄的汗珠,融合熱暖的體溫,更是幸福的確據。想到這裡,微紅的兩頰不經意的刷成了緋紅,煌實現了她的願望,她感受到身側靠傍住的溫暖體溫,重新把軀體輕輕的靠住煌,眼神柔和的側視著他,水眸帶著甜蜜的情意,熟睡中的他像個温馴的小孩子,他的呼吸均勻而帶平和以及寧靜的感覺,她容光煥發的臉露出美麗的笑靨,伸手撫向他金黃色的凌亂髮絲,靜視那兩片微張的薄唇,傾身偷偷吻向他,她忽爾為自身不受控的舉動而吃驚,她認識了他那麼久,從來沒有試過主動吻他的,心在狂跳,她認為那是她的失態了,靜靜的離開他的兩唇,他那對好看的眸子依然閉著,看來睡得好甜,而後她怕打擾到他的睡眠,所以沒有再吵住他。

林雪羚半坐起來,盡量不動聲色的掀起被子,因為受整晚的壓迫,才發覺她的右臂發麻了,怪不舒服的,揉了兩下,正要走下床,她感受到身後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兩臂環抱住她的幼腰,然後她轉頭一看,原來方才她親吻他的舉動,經已吵醒了他,林雪羚滿懷歉意,卻見他伸手按摩她麻掉的藕臂,他似乎知道她的手麻痺了,他的另一條手臂平放在她腹部上,下視滑溜雪白的柔肌泛著的片片微紅,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林雪羚甫見他的表倩,臉上就更紅了,那種羞澀甚至蔓延至白皙幼項。

「早安。煌,抱歉呢,吵醒了你。」林雪羚無奈的說。「我本來想去煮早餐的。」

煌知道她曾經偷吻他,得寸進尺的回吻她的小臉,她俏臉綻放如花的笑意,這個時候煌放開她的幼臂,朝她遞上一件更換衣服。

「早安。沒關係,待會我們一起煮吧。」穿好衣服的煌走下床,柔聲道。「為了慶祝我們的新生活,今天要煮一頓美味的早餐。」

可能受到昨日的火熱場面影響,林雪羚感到頗不好意思,含羞答答的,頷首,認同他的話。

對呢,她的存在對於煌而言也是一種幸福吧?她是這樣深信著的。

林雪羚凝向他的兩眼,真誠的問著:「煌,你覺得你幸福嗎?」

「當然,能夠認識妳,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煌拉住她的小手。「對感情給點信心吧,不要再質疑我們之間的感情了,我和妳曾經合二為一的心靈,就是最明顯的證明。妳還不能夠相信麼?」

林雪羚會心微笑,她相信於前方等候她的,是一個美好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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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過正常生活後,高澄奈覺得她的身體狀況跟從前有所不同。

葉跟高澄奈成了好友,一天上班時,高澄奈向葉訴說她的近況:「唉,這幾星期一直是這樣,老是噁心作悶。大概是我吃過不潔的食物。肚子有點不舒服。」

葉乍聽她的說話,他的表情顯得十分謹慎。他道:「我覺得妳身子有點不對勁,妳下班後到店子大門跟我過來一下。」

下班後,葉將一個塑料袋交給高澄奈,她打開一看,原來是一盒驗孕棒。「為甚麼你要買這個給我?」

葉的臉上神情緊張依舊:「雖然不肯定妳的不適是否這原因,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安全。就這樣,我先走了。」高澄奈和他道別,話畢離開了店子。

在家中,握住塑料袋的高澄奈極度不情願的步入洗手間,裡面的溫度寒冷,跟她的心情相若。
她在心中不斷默唸:千萬不要是……收緊滲和涼汗的手心,深呼吸鎮定情緒,她接著低頭一瞥,她看見了。

未幾,她走出來的時候,雪白的纖手在微微顫抖,步履不穩,她顫聲道:「我……有了孩子?」


翌日上班,高澄奈踏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店鋪,她覺得周遭絲毫沒有真實感,一切都彷似是虛無飄渺,就在身處夢境。終於在店子的貨倉門口見到葉,她鼓起勇氣走上前,跟葉說話。

「老闆。」她欲言又止。

「嗯?」

「我……我覺得今天的天氣很好。」高澄奈顧左右而言他。

葉哭笑不得,他首先帶入正題。「妳昨天有檢查嗎?結果怎樣呢?」

高澄奈點點頭。

「結果是……我……」

葉耐心地聽她說話。

「我懷孕了。」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

雖然早猜到結果,葉還是微微感到吃驚。「妳有甚麼打算?」

高澄奈苦惱地說:「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好?我完全沒有想過會這樣呀!我的新生活才剛剛開始!為甚麼會這樣?」

葉思考了一下說:「我認為,妳年紀還很輕,要養育孩子的話會影響妳的前途,妳還要上學的呀,也要想想,妳的健康狀況適不適合生孩子、目前妳的經濟狀況等等,妳有能力養活一個孩子嗎?妳有沒有足夠的準備成為一個稱職的母親?還有,妳會怎樣教導孩子?」他繼續說下去:「所以,我……」

這時他突然想,為甚麼他會對這個女孩這麼好?明明之前只見過一兩面,這個女孩是如此親切可人,她的遭遇多麼悲慘呀!雖然她的遭遇是她親手造成,然而她現在重新過日子了,他不想讓其他因素糟蹋這女孩,他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幫助和支持她。「所以,我建議妳不要這孩子,他只會成為妳的負擔……這只是我的意見,最後的決定還是看妳自己。」

「我還沒有決定應該怎麼做。」高澄奈的星眸透出迷惘,擔憂得扭捏著雙手,這段日子和一個陌生人透露自己以往的事和近況,她顯得難為情,但他只聽過她說過的數句話,居然願意用實際行動幫助她,令她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如果妳決定不要這孩子,我會替妳找一家私家醫院申請做終止懷孕手術。我會為妳安排與醫生見面,他就可以更詳細的跟妳跟進和評估妳的情況。妳好好地考慮這個問題吧。」葉道。

高澄奈用力點頭。

葉提醒她:「要盡快下決定啊,太晚的話便無法進行手術了。」

黃昏的晚霞染紅了天邊,層層疊疊的雲彩無邊無際,餘暉為綠葉灑上了金邊,閃閃發亮。

她在歸家的路上,稍頃著頭,凝望眼前美景,想得出神,為甚麼會這樣?新生活近在她眼前,背後的影子卻要把她打垮,她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她以前做過的事,如今得承受後果。

不過,還是有寄望。

將手輕放在肚皮上,肚子中的小孩,到底存在了多久?不曉得胎兒會否活動?她感受到將來成為母親的喜悅,忽爾笑了起來,自己體內存在一個小生命,那感覺是如此幸福,習慣在人們面前假裝冷漠的她,很久沒有流露出得這麼真摯的表情了。

可是,幻想就是幻想,終歸要面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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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荏苒,不知不覺踏入四月,一天,那是非常空閒的日子,高澄奈在家中打掃,只不過是打掃了一會兒,她已經感到疲憊不堪。當她執拾衣服時,發現了一套男裝衣服,霎時間回想不起是如何得來的,再細想一下,總算記起了,原來那是歐陽淺之前借給她的衣服。
於是她將那衣服擺在一邊,準備日後還給他。

不禁遙想,這時的歐陽淺考高考了吧?自從模擬考學校假期的中段開始,他們好久沒有聯絡了,她想,不曉得凌天怎樣了呢?她有時候會想起他,不過她知道兩人之間已經沒可能了,凌天大概忘記了她,況且他在考高考,根本沒有時間去理會戀愛的事情。她好想再見到他,不過是她首先離開他,如果再主動找他的話,只會違背她當初離開他的原意。她一直期望兩人可以重聚,凌天會願意和她聯絡麼?即使做回朋友也好……





高澄奈找到工作後,變得很少上學,一個星期上到一兩天。日復一日,高澄奈依然上班,她決定要獨自承擔這事,所以除葉之外,她沒有告訴過其他人,衣衫底下日漸隆起的肚子居然未被人發現,她暗暗為自己吃驚。

但是高澄奈仍然有跟林雪羚聯絡,將她已經脫離援交的事情告訴林雪羚,並勸她一同脫離援交,可是林雪羚沒有表示,只是微笑不語。

這時候林雪羚告訴高澄奈,程一芯有事情要找她,於是在上學的一天小息時,程一芯向她道歉:「澄奈,上次是不是有人劃花妳的書本,很對不起,是我做的。希望妳可以原諒我,我感到很內疚,所以我買了一本新的賠給妳,也影印了一疊筆記給妳,因為不知道妳何時會來拿,所以一直擺在儲物櫃。」

接著,她走到儲物櫃去東翻西找,再折返回到課室,雙手遞上一個裝著課本的塑料袋給高澄奈。「我以前是很討厭妳,不過現在覺得,原來妳也是個不錯的人,我們可以做好朋友嗎?」

「當然可以,大家是同學,何必這麼計較?謝謝妳的書本。」高澄奈微笑道,於是那時開始,她們成為了好朋友。



這天高澄奈去探望歐陽淺,打算還衣服給他。

再一次步入他的家,她感受到莫可言狀的熟悉感,她覺得,有事情必須向他坦白。她還衣服之後,一直在屋內,在歐陽淺附近徘徊,似乎沒有打算要離去。

歐陽淺見她表情奇奇怪怪的,似有心事。於是他向她笑道:「我看妳來找我,不只是還衣服那麼簡單,妳一定有事情想告訴我。」

高澄奈不安的腳步剎那僵住了,然後,高澄奈抓著他的衣袖,緊張得在他的衣服上面抓出了十數個皺巴巴的小結,抬首望他,怯生生的說:「歐陽淺,我工作的事情被家人發現了,他們趕我出來,於是我租了一個房子住,然後我下定了決心,現在沒有當那些工作了,可是我近來作過檢查,原來我……有了孩子……」

「孩子是誰的?」歐陽淺驚詫不已。

「不知道,有可能是你,有可能是其他人。」高澄奈心怯的側著頭,不敢正視他的眼睛。

歐陽淺輕撫她的頭髮,安慰道:「小澄奈,妳別擔心,不管孩子的爸爸是誰,我會負責的,妳給過我最珍貴的東西,我會好好地照顧妳,把他生下來吧,我的錢很多,要養他綽綽有餘。」

「我自己照顧他好了。謝謝你。」高澄奈知道他願意負責,心存感激。

歐陽淺堅定道:「相信我。我可以照顧妳和孩子的。」

高澄奈陷入了沉思,頃刻道。「歐陽淺,看來你的建議不錯,他畢竟是一條寶貴的生命,我決定要養育他。」她的目光頓時充滿了憧憬。

「對了,妳有沒有想過孩子叫甚麼名字?」歐陽淺問道。

「如果是女的就叫阿凌,如果是男的就叫阿天!」高澄奈毫不思索便說。

歐陽淺無可奈何的擺擺手。「那麼他的姓氏是?」

「姓高?」高澄奈問道。

「不用多想,就姓歐陽吧。」歐陽淺的眸子閃過兩抹精光,歐陽兩字宛若暗示面前的高澄奈是他的專有物般。「某程度上,我算是孩子的父親。」

這回到高澄奈木訥著:「好啦,歐陽凌、歐陽天,聽起來不錯嘛。」

「還有歐陽深都是不錯的。」歐陽淺補充,思忖一個女孩居住也是倒危險,遂問道:「那麼下個月,妳搬到我家住好不好?」

高澄奈考慮了好一會兒,身邊有一個照應也是好的:「好吧,可是你不會怕我打攪到你嗎?」

歐陽淺搖頭道:「不會。」

「那麼,我下個月初就搬來。」高澄奈臉蛋掛著寬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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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高澄奈搬到歐陽淺家前一天。

那是一個美好的傍晚,雲霞染紅了天邊,歐陽淺按著高澄奈給他的地址到達了她家,出於關懷,他在途中順道幫她買了餅乾和果汁,好讓她吃點食物。抵達後,他沒有離開她身邊,一直陪伴她,兩人一同執拾行李。懷孕的緣故,高澄奈的精神困倦,但她看見他時,無解的,馬上裝出精神奕奕的模樣。

執拾一切後,高澄奈在客廳享用著餅乾,咀嚼時發出細微的「噗嗤。噗嗤。」的聲音。除了這,四周萬籟俱寂,餘暉照射在高澄奈的臉蛋兒,將她的臉映照成亮麗的橘紅色,他凝望著高澄奈的側臉,享受地靜聽著她咀嚼食物的聲音,須臾他環顧這個狹窄的空間,這單位雖小,但是五臟俱全。那扇小小的窗子可以看到日落的景致,擺設整齊,但他不習慣身處於此,顯得渾身不自在,他道:「小澄奈,我覺得妳住在這兒實在是委屈了妳,我說搬過來和我一起住的建議真是沒錯的。」

「知道了。我答應是會搬到你家住,你不用一直提我哦。」她又問:「歐陽淺,你不用考試麼?太晚回家不怕被人罵?」

「不會。我全考完了。」歐陽淺搖搖頭,再道:「我可以留在這裡嗎?我想陪著妳。」

高澄奈不置可否,吃完了晚餐之後和他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她感到疲倦,想早點睡,走去洗澡梳洗,之後,身穿睡衣的她打地鋪躺在上,蓋好被子。

歐陽淺坐在她旁邊,痴痴地望著她,高澄奈白了他一眼道:「歐陽淺,你不是真的留在這兒吧?我沒有地方讓你睡,相信嬌生慣養的你不會願意睡地板吧。你還是早點回家吧。」

這時他俯下身來,輕輕的擁抱虛弱的她,高澄奈立刻用力推開他道:「喂!你檢點一些好不好?我沒有當那些工作了,我改過了。我不再是之前的我了。」

他坐於被鋪上悶悶的說:「妳根本就是有援交的潛質,妳不搞援交,簡直浪費了妳。」他本來不是這樣的意思,可是他卻將話說成這樣。

高澄奈馬上刮了他一記耳光,不過是有氣無力的。歐陽淺忍不住笑了,她只好瞪他道:「你這算是甚麼意思?你之前明明不是這樣說的,還義正詞嚴的教訓我,這麼快便改口風。」

「在和我打情罵俏麼?」歐陽淺不經意地說:「妳知不知道妳臉紅了喔。」

他依然沒法說出真正想說的話,不禁氣自己的懦弱。

高澄奈立即用被子遮蓋住半張臉,露出來的那隻纖幼的手還緊緊地抓住被子,有些微的抖動。

真有意思。他露出耐人尋味的笑。

「喜歡上我的話早點說嘛,何必掩飾?」

她兩頰的緋紅蔓延到耳根。

「沒有這回事!我對你……我只當你是好朋友。」

歐陽淺靜默了。他知道他的一句不經意的言語,足以擾亂她的清澈心湖,動情如此深,高澄奈還是不願意對他承認自己的心意嗎?

「我明白了。妳先休息,我待會就會走。」

當晚,歐陽淺坐在高澄奈身旁,看守她直到她進入夢鄉,才悄然離去。

五月,高澄奈果然搬到他家住,歐陽淺為她準備了一個房間,讓她住在那兒,他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雖然高澄奈依然待他如像朋友,但是他沒有介意,他唯一不滿意就是她挺著肚子上學,所以有時候,他勸著高澄奈:「小澄奈,妳不要上學了,在家中休息豈不是更好嗎?上班方面,數個月後妳可以僱主申請產假。」

高澄奈婉拒了:「不用了,我差一個多月便完成中六,所以我決定要唸完它。我跟老闆熟絡,他說如果必要時,他會讓我不用上班。」

「好吧。」歐陽淺拿她沒辦法,伸手摸她微隆的肚子,將頭顱靠在高澄奈的腹部旁邊,聽胎兒的活動。一邊叫道:「歐陽深……歐陽深……爸爸在看你哦。」

「他叫歐陽天,才不是歐陽深咧!」高澄奈沒好氣,展露甜絲絲的笑顏,她居然隱約感覺到組織家庭的喜悅。



六月,天氣炎熱,烈日當空,校園附近傳來蟬鳴的聲音,期終試結束,高澄奈的中六生活快將完結。

高考放榜的一天,當凌天步出校門時,那時恰巧在放學時分,高澄奈見到他,急急跑了過去。

「好久不見了。凌天。」高澄奈站直身體,文靜的道,臉頰帶著幾分羞澀。

「妳最近好嗎?」凌天問,再次碰見高澄奈,他又驚又喜,自從上次的事件後,她就一直沒有主動聯絡他,老是刻意的迴避他,現在她如同以前一樣願意和他談話,宛若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時候。

「還不錯。」高澄奈平日總是思念著他,見面時忽然想不到該和他說些甚麼。她只好找一句有的沒的來說。「對了,你放榜成績如何?」

「一般吧。」凌天用手抓抓頭道:「大概只好出來找工作了。」

然後彼此沉默了好一會,凌天帶高澄奈慢慢步至附近的公園的長椅子坐,高澄奈知道他好想握住她的手,因為沿途他的手總是有意無意的想靠近她,她深信那不是錯覺。

高澄奈不肯定凌天對她還有沒有感情,抬起水眸望向他的臉,問道:「凌天,你有甚麼話想跟我說?」

凌天接觸到高澄奈的目光,他不知道這是甚麼意思,他心想高澄奈由十二月開始總是怪怪的,如今也是很奇怪。於是他問:「澄奈,妳……可否像以前那樣叫我?」

「凌天。這樣嗎?」

「不是。」

高澄奈想了一會。「天?」

凌天搖搖頭。「再想想。」

「小天?」

「算了。妳不用猜下去了。」他黯然道。

「沒可能會忘記的。」高澄奈不服氣。「凌天,我依然記得和你一起的每分每刻。」

「你和我相處的時光,我不可能會遺忘。」高澄奈直視凌天,眼神中帶著幾分淒愴。「所以我一定要記起來。」

他沒想過隨意說說的話,高澄奈會這樣認真對待,堅決要猜中,就讓她繼續。

之後她猜了好幾個,都不對。

「不了,真的不用了。」凌天擺擺手。

高澄奈沮喪道。「是嗎……對不起,我們太久沒見了。」

「太久了,久得連名字都忘記。你之前是怎樣叫我的?」她苦澀地問。

「澄奈、小奈、小傻瓜。還有……」

他慢慢說下去:「……老婆。」

高澄奈的臉泛起紅暈:「你有這樣叫過我的?」

凌天點頭道:「有,在我們開始認識時,初次約會的時候。」

高澄奈睜大眼睛,她忽然記起來了,和凌天一起的日子,記憶猶新。

「難道是……老公?」她用著天真的語氣問。

凌天微笑了。

「猜對了……」

兩人相視而笑。

「我們是好朋友嗎?」高澄奈問。

「當然,我覺得妳之前和我分手,是因為妳喜歡了另一人。」 凌天斜視她道:「我還以為我是個負累,妨礙妳尋找妳真正喜歡的人。」語調聽起來酸溜溜的。

高澄奈突然想起歐陽淺,她猛烈地搖頭想揮去他的身影,然而他如影隨形的佔據她的心,揮散不去,她驀然醒覺,難道她真正喜歡的人是……?

「怎會?」高澄奈捉住凌天的手,他低頭望和她相牽的手,高澄奈還想說些甚麼,然而馬上把話語嚥回喉頭裡去。「凌天,」她情深款款地凝望他。「你願意原諒我嗎?」之後,高澄奈將她改過自新的事情經過原本本地告訴凌天。

凌天細心地聆聽著,然後他輕輕嘆息。「為了虛榮心淪落至此,何苦呢?是妳親手放棄自己的價值,沒有人迫逼妳。沒有人會可憐妳的。改變的思想、身體的痕跡,是不能抹掉的。它會永永遠遠跟隨著妳,時時刻刻提醒著妳,妳做過這樣的事情。」

他始終也是討厭我,我是時候要離開了。高澄奈一邊想,流露出頹唐的神情。

「澄奈,已經是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回想了。」凌天道:「同理,現在的我,對於以前的感情事,也沒有那麼執著了。」

高澄奈不解,這時一個女孩跑了過來,凌天竟然面露尷尬之色,急忙放開高澄奈的手。女孩熱情地抱著凌天。「凌天!」

「凌天,她是誰啊?」她率真地問。

凌天道:「這位是高澄奈,她是我的女朋友,徐芊漩。」

「高澄奈是我一個同學而已。」凌天毫不猶豫地加說一句。

徐芊漩望了她一眼,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們先走了,再見啦。」

她清楚看見凌天手上戴著的一隻手錶,太熟悉了!她怎麼可能不認得?那是她送給最心愛的人的禮物!她沒有想過他仍然戴著,他的心裡還是有她的存在。
高澄奈心想,他剛才狀似要復合的話,不過是在嘲笑她。

四周的空氣忽然凝結,一切都完了,她的世界坍塌成千千萬萬片,五內一片空白。高澄奈不禁納罕,他居然寧願跟一個和她長得相像的人一起,也不願和她一起。

高澄奈目送兩人的背影遠去。

那是一條自甘墮落的道路,一踏足便沒法回頭。她不想傷害他,只好遠離他,好讓彼此更好過,有甚麼比令心愛的人過更好的生活更為幸福呢?可惜那距離實在太遙遠,他不明白她的苦心。

雖然有愛她的心,不過他最終發現,人最愛的始終是自己,愛她的心敵不住作為一個人的私心。

到最後,他不但學懂怎去好好地愛一個人,而且愛得太深了,深得,他對這段感情失去信心。

刺蝟想給對方溫暖,可是當牠們身體靠得越接近,全身的刺便越會使彼此受傷害。
高澄奈的刺曾經刺痛過他,害怕再受傷害的他,選擇遠離。

感情本來就很脆弱。

人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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