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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天下之大,豈無容身之所?」澈賢看著天空,獨個在空想。他身體內,屬於魔鬼的種子萌芽、生長。邪惡的念頭在他身邊纏繞著,試圖煽亂一切。灰濛的天空,聳直肅立的蒼木,天空上還有頭玄色的鳥,空自盤旋,最後向西邊奮力直飛去了。
「鳥兒能夠自由自在飛翔,有巢可歸,可是我呢?」澈賢確也有個家,斷斷不會無家可回。他那精神意志、軀體雖然看上來很強韌,卻已近乎崩潰的地步了。容光煥發,精神奕奕的臉下面,是張早已疲倦不堪,枯骨無光一樣死寂的臉。家對於他來說,可以說是家;又可以說成不是任何東西。他拖曳著瘦骨嶙峋的身體,乾燥的臉龐,幾條銀白色的華髮,回到了不屬於他的家。
「又逃學了嗎?跟你說過多少次……」一個中年漢子,他看上去不甚蒼老,目光中略帶滄桑。他訓話時不太大聲,卻極為莊嚴,震懾人心。可是他的訓勉對於澈賢而言,倒像消失的聲音一樣,半分也聽不見。
「你早晚要繼承我的意志、事業。怎可以如此不聽話呢?你該知道你是我兒子,你要從我的意思去辦事……」
「適可而止了吧!我不想再聽你那蹭蹭磨磨、囉囉嗦嗦的聲音!」──「呯!」說罷澈賢大力關上房門。
廳裡又一片寂靜──除了電視機的聲音。那中年漢子點了根煙,抽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煙圈,歎了一聲。他托著腮,也不是在看電視,分明的發呆。他摸摸那曾經茂密的頭髮,現在已經變得稀疏。淡淡的煙圈,每一個都讓他回想起每一件往事。廳裡的電視聲,已經被遺忘了。取代了它的,是輕歎聲、輕笑聲。這麼一所大的房子,裡面只有兩個人,了無生氣,活像一棟空房子。狗吠、鳥鳴,卻都喊不出聲,打破不了這裡的僵局。孩子在房裡耍性子、抗議;老爸在廳裡歎息、回憶往事。兩條線從一開始交錯,聯繫在一起,發展到後來卻變為兩條獨立的線子,教人心酸。
四、
一堆人聚首在大排檔,你一言我一語,把氣氛嚷得熱騰騰的,都忘了冷凍的鋒刃的切膚之痛。這班人什麼樣的人都混雜其中,有衣裝整潔穿西裝的人;有粗獷不羈的老伯;有湊熱鬧的女人。他們圍成一個圈,堆疊成一座鐵壁城牆,讓人看不清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
熱鬧的氣氛停了下來,在城牆裡一個中年漢子站起來,眾人都自動閉了嘴,生怕犯了什麼罪一樣。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垂著頭,眼鏡摔壞了的一個少年,坐在他身邊的老頭還一直敲他的頭。
「老魯,先住手吧!」中年漢子聲音不甚兇惡,那老伯卻跌了一粒大汗,停住了手。
眼鏡少年好不辛苦才嚥下了口水,額頭上的冷汗直冒。他始終垂著頭,不敢抬頭。
「喂!──」中年漢子才剛出聲,那少年已吃了一驚,險些兒從椅子上掉了下來。
「幹嘛這樣害怕?」中年漢子的語氣是多麼的親切、和藹可親,卻讓人不慄而寒。「我們現在又不是搞什麼公審!只是想問清楚點事而已。」
「我……我……我錯了……」眼鏡少年顫起來,說話也結結巴巴的。他仍是不敢抬頭,活像一個見官的死囚。
「言哥!你看!他都認自己錯了!」一旁的老魯氣急敗壞的說,像要言哥快點懲罰那眼鏡少年。
「這小雜種,做事空有聲勢,還說什麼自己是對的!『天不怕,地不怕。』呸!來到言哥面前,還不是像隻──」粗獷的老伯只是嚷,其他人也跟著嚷起來,已經聽不清楚他們說的話。眼鏡少年頭越垂越低了,只見到他頭頂黑黝黝的烏髮。
言哥高舉雙手,示意大家住口,馬上又靜起來了。「你到底錯了什麼?」
眼鏡少年聽得這條問題,更是嚇得魂不附體,一時間也不知怎麼回答。只是一直「我……我……」的喃著。
「你果然還不知道自己錯什麼。」言哥一臉肅穆,現出一副很不高興的模樣。那眼鏡少年見他如此模樣,更是怯驚,身體都卑屈起來,像條小蟲、小蛇,任人魚肉宰割。
這時候外頭突然有個少年怒氣沖沖的衝過來。「你們都在幹些什麼?」
圍觀的人紛擾起來:「看!是小魔星啊!」少年半點也不理會他們,只是以如鷹般的目光,怒視著言哥。
「澈賢,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給我回家去。」言哥對著澈賢的怒火,無動於衷,像完全感受不到一樣。
「你們這樣根本不是解決問題,只是試圖讓人屈服!」
「這只是你不清楚這裡的問題鬱結所在,而且你也不了解我們解決問題的手段有多高深。畢竟,你還只是一個孩子啊!」似是循循善誘的言哥,心中也有按捺不住的時候,他已經沒什麼耐性。
「你總是認為我是孩子!」
就在二人爭拗時,眼鏡少年忽然站起身:「夠了!不要再爭拗了。澈賢,我很感激你。可是這不關你的事,我不想讓你受到牽連。你就走吧!」
澈賢如被潑了盤冷水一樣,他腦裡突然一片空白。「我做錯了嗎?」他心中不斷的問自己,可是得不出結論,得不出答案。
「還不快走?」圍觀的人不忿的叫囂著,眼鏡少年坐下了,依舊垂著頭。言哥直立如山的動也不動,直視著澈賢。
「我……我不回家!」澈賢像發了狂一樣向外奔跑。來自他內心的信念已經完全崩潰,再也支撐不了他的意志了。他拔足狂奔,圍觀的人見他遠去,也不理會他,重新聚焦在老魯的事件上面。言哥見澈賢遠去,心裡卻安不下來,想要擱置此事。
「這事件,緩下再說吧。」言哥丟低這麼一句,就去尋找澈賢的影蹤了。眾人見言哥如此反常的舉動,都變得不知所措,像失去了領頭的兵隊一樣散亂。眼鏡少年見言哥離開,似乎鬆了口氣,眾人都舉旗不動,不知如何是好。這裡的事,被遺忘了。
烏雲掩住秀月,黑暗得不尋常的一個晚上,烏鴉飛過「啞──」的一聲,打破了一刻的沉默。窄巷裡的少年,躺在地上動也不動,身體冷冰冰的,比千年冰塊還要更冰冷。寒風沉吟,在街上的廢紙揚舞起來。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發現這少年了。
「哈!是小魔星!該死的他終於死了!」發現他屍首的人高興得幾乎躍起來,心裡想著要開派對慶祝。這消息沒有上報警察局,卻在坊間流傳。看那埋葬高官、偉人的墓園,光鮮得很,死後還佔了不少寸金尺土的泥地,無論是誰,只要安葬在那裡,都會受到後人的崇拜;與這窄巷沒人理會的屍體相比,未免有點兒淒清了。
言哥喘氣噓噓的來到窄巷,看著那臉帶微笑的屍首,也不禁顫抖起來。他似乎沒有意料過這種事,會降臨在他身上。
「怎麼會這樣的……」他的淚水在眼眸裡打個轉,一顆一顆晶瑩剔透的滾出來。「為什麼你要自尋短見呢……」
這屍首始終沒被警察發現,是自殺呢?他殺呢?天知曉。
還在噎咖啡的言哥,輕輕的歎了口氣。茶餐廳裡卻無人知道他的歎息,更遑論會有人知道他為了什麼而歎息。掌聲過後,餐廳裡洋溢著歡樂的氣氛。大家都歡喜著小魔星的死,期待迎接新的明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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