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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華山奇人
這一匹{北地烈馬}果真快如飛黃,背上雖負著兩人,奔跑之速仍不稍減,小蓉與乜水坐於馬背之上,尤如憑空而飛,翌日黃昏已到達華山山腳了.
二人一到華山,便四處尋那破廟.忽然天上灑落幾點雨水,小蓉抬頭一看,只見天上烏雲蔽天,恐怕將有一場大雨要下.於是馬鞭一揚,催那馬兒急行,卻見在前面不遠處正有一所破破落落,殘舊不堪的寺廟.見這雨愈下愈大,二人不及細想,便往那破廟走去.
二人見這廟殘破如此,理應無人在內.但仍不失江湖禮數,叩了一下門環,道:「暴雨正下得緊,煩請借寶剎暫避一會.」,過了半響,見沒人回應,正想推門而入之際,忽聽得內裡傳來一男子之聲,那人正唱著:「氹氹團,菊花園,炒米餅,糯米糍....」二人心中一澟,在這荒野聽到這樣一把老牛般的聲音唱著孩童歌謠,氣氛實是陰深的可以.心想難道中了敵人埋伏不成?正在這時,大門突然向內而開,二人張目一望,在昏暗中隱約見到一個男子坐在神壇之上.
那男子見到二人,拍手笑道:「好啊,有朋友來啦!」"颯"的一聲,二人被一股吸力扯得向廟內跌了一步,突然砰的一聲,身後大門已然關上,神檯上蠟燭應聲而亮,小蓉這才看清楚對方面貌.只見他頭髮蓬鬆,滿臉污垢,一身粗布衣褲,背負一柄長劍,坐在神壇之上拍手唱歌,一幅天真爛漫之態.這人裂咀一笑,道:「喂,小娃娃,陪我玩一會兒成不成?」小蓉,不及回答,只見他從神壇上躍了下來,勁風一颳,已竄身來到小蓉面前.小蓉忙向後一躍,手中往腰間抽出她那雙短劍.噹的一聲,左手一麻,神門穴已被點中,短劍登時脫手.小蓉又驚又怒,右手一挽,運起少林派的達摩劍法,刺向對方小腹.那知這一瞬間右手手腕又被點中,這一柄短劍也都應聲而落.小蓉暗叫糟糕,相交數招,仍未見著敵人使何種兵器,自己生平從來未遇過如此功夫.正閉目就擒之際,卻感不到對方攻來,於是睜開眼睛一看,原來乜水見小蓉遇險,奮不顧身地撲在那男子背上,死命的抓著他雙臂不放.那男子怒道:「找死麼?」伸臂往乜水身上一抓一摔,已把他摔在地上,哼的一聲昏了過去.小蓉手上失了兵刃,慌忙中伸手向前一揮,這一揮正正使出了英男師太所傳的天罡指穴法.那男子登時被指氣所籠罩,噗的一聲,被小蓉一指戳中.小蓉正慶幸一擊得手,那知觸手處如中鋼鐵,手指痠痛難當,心想自己今日連栽在誰人手中也不知道,真是濃胞得可以了.
怎料這男子攻勢停了下來,問道:「喂!小娃娃,我姑姑英男師太是妳何人?快快說來,不然我打妳屁股.」小蓉反問道:「英男師太是你姑姑麼?那麼計道長又是你何人?」那男子答道:「哈哈,計道長是我屍縮,哇哈哈哈哈!」小蓉見這人武功高強,好像猶勝英男師太及計道長一籌,然而神態天真,活像個八九歲之孩童無疑,於是以計道長所寫的書信示之,道:「請教閣下高姓大名?你知道那人稱極武劍法第一破軍破四當家在那裡嗎?」那男子道:「我呸!甚麼劍法第一,再也休提,我是腳法第一,你如要找破軍的話找我便是了,不過妳要記住,以後只可以叫我作草,草魚禾是我全名,知道了嗎?小娃娃!」小蓉道:「我是師太及道長派來請援兵的,我姓小名蓉.」破軍道:「甚麼?我姑姑有危險嗎?」於是小蓉便把計無施等人的處境告之.破軍聽畢捶胸而哭,忽而神色凝重道:「蓉蓉,我要報答妳啊!」說著一手抱住小蓉,嘟起他一雙厚唇,徑往小蓉粉臉上吻將下去.
小蓉見他污穢不堪,隱隱還看到他鼻孔中滿是鼻垢,小蓉生性愛潔,這一驚實有甚於利刃加頸,於是忍不住尖聲一呼.卻聽得"丁冬"一聲,破軍抓著她的雙手登時鬆開,小蓉定神一看,見他已直躺躺的昏在地上.小蓉驚魂甫定,連忙拾起兵刃,走過去看看乜水的傷勢,見是普通外傷,便放心下來.怎知忽然身後又傳來了一把陌生的聲音,道:「喂喂,你兩個細路係度做咩?」小蓉立時轉身一看,見這說話之人正是破軍,然音帶雌聲,操著南方粵語,語氣極之粗魯,但一舉一動竟有幾分女兒家的嫵媚.這方言小蓉只聽得懂五六成,問道:「草...你說甚麼?」破軍聽得小蓉這一問,突然怒道:「草?草來過嗎?他去了邊度?快話我知!」小蓉低聲道:「你自己就是嘛,又問我作甚.」怎知破軍忽然怒道:「我呸!我係草?我就是大名鼎鼎的古靖雪,極之武館中劍法第一就係我喇.」小蓉自見這四當家以來,總之瘋瘋癲癲的,於是只笑了一笑,不置可否.怎料那古靖雪續道:「細路女,你帶我去找死草,我就收妳為徒吧!」小蓉於是戲她一戲,道:「女俠,那草魚禾已趕去峨嵋救英男師太及計道長了.」古靖雪一聽,面露焦急,道:「男男有危險嗎,邊個蝦佢?等我去打實佢!」立時牽著小蓉的手,理也不理乜水,逕往大門而出.
小蓉被她半拖半拉的走了十來步,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那古靖雪突然丁冬一聲,又伏地暈去了.此時屋頂上傳來一把陰森森的男聲:「去救人嗎,我看你們自身難保啊!」話仍未完,破軍又已好端端的站在小蓉身邊了.只見他身子一躍已上了屋頂,叮叮噹噹之聲不絕,在這電光火石間已與敵人交了十七八招了.小蓉跟著躍上屋頂,見破軍正與一名身穿紅色錦袍之男子鬥在一起,二人均使長劍,小蓉全神傾注,劍光在昏暗的月色之下,尤如鬼火磷光.那紅衣男子使將出來的,正是武當派的七十二路柔雲劍法.破軍所使的是華山派的狂風快劍,而這二人劍上招數精妙,快捷無倫,小蓉十招中才可看得準六七招.
二人正鬥過不分上下之際,突然一叢鋼針向破軍急射而去,破軍立刻把劍撥得密不透風,把鋼針盡數撥落.就這麼一緩,那紅衣男子已一劍刺在破軍的手臂上,雖然刺得不深,但一柄長劍已拿掐不住,掉在地上.破軍一驚,立時往後一竄,站在小蓉身旁,與敵人距了十來尺.忿然道:「哼!我道是誰,原來是名閒江湖,武當派高手水野龍也.在旁邊用鋼針偷襲的又是那個雜種?」小蓉聽得此人名叫水野龍也,心頭一震,,心想:「水野龍也...龍也!難道他正是殺我爹爹之人?」卻聽得屋旁大樹有人道:「破軍大爺,別來無恙嘛?」小蓉循聲看去,見這人每吐出一字,便在另一棵樹枝上一躍而過,如此說了九個字,便轉了九支樹梢了.心想此人輕功之佳,當世恐怕只有祁琪才能匹敵了.
破軍面露不屑之色,道:「原來是賤人苗尚飛,枉你自稱武當三大高手之一,卻只懂在旁偷襲,終有一日我會剝了你的皮!」水野龍也接道:「你過得了今日再說吧!」說著手中一挽,已揮劍攻到.小蓉見破軍手中失了兵刃,正想出手相助,卻忽然見他雙腳一抬,啪啪兩聲,兩雙骯髒的布鞋挾著內勁射向敵人面門,水野一躍避開.破軍隨即翻了一個筋斗,已見他頭下腳上的倒豎著,剛才那柄掉了的長劍,已被他用腳趾夾住了.他這一著真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只聽得破軍卻呵呵而笑,以手代足而行,以足代手的揮劍往水野攻去.他所使的仍是一路狂風快劍,常人腳長於手,他這樣以腳使劍,劍氣所籠罩的範圍登時大了呎許,而速度竟比用手使劍更為迅捷.水野漸落下風,於是只守不攻,這一路柔雲劍法使將出來連綿不斷,一時仍未呈敗象.
小蓉見二人又正鬥個難分難解,心想:「倘若站在樹上那苗尚飛又從旁偷襲,破軍非落敗不可,我纏得他一時是一時,只要破軍制服了水野龍也,或能在他身上尋到一些線索也不定.」於是抽出雙劍向苗尚飛攻去.苗尚飛躍下避開,道:「小娃娃也想跟我過兩手嗎,不如我們和和氣氣的,妳來跟我作個小老婆罷.」說罷哈哈大笑.小蓉一怒,也不答話,揮舞手中雙劍,使出峨嵋劍法猛地攻去.那苗尚飛外號「光管苗上飛」,輕功造詣果有驚人藝業,小蓉所使峨嵋劍法快捷輕靈,卻連對方的影兒也踫不到邊.一招使完,只覺肩上一涼,一塊衣袖已被苗尚飛撕了下來,耳中聽得苗尚飛發出一聲聲的淫笑,心想今日對手著實厲害,心中不住盤算對敵之法.突然想到那日在大理城中跟飛鴻會面時的那隻巨鳥笨雀,於是腳下不再追趕敵人,心中默想一遍,手中徐徐使出太極劍法,實要以慢打快,以柔剋剛.只見她虛靈頂勁、涵胸拔背、松腰垂臀、沉肩墜肘,緩緩地起手式一展,跟著三環套月、大魁星、燕子抄水、左攔掃、右攔掃……一招招的使將下來,不論苗尚飛出招如何迅捷,攻擊如何刁鑽,總是被小蓉不徐不疾,輕輕鬆鬆的擋了開去.
如此拆了數十招,只見苗尚飛身影愈轉愈快,簡直如鬼如魅.而小蓉兀自使出那太極劍法,間中在太極劍法中加上一兩招峨嵋劍法,達摩劍法,或者古墓派的玉女劍法,劍尖每次均是到敵人身前一二寸,便給閃了開去.心想如此鬥下去,自己功力不深,只要耐力稍緩,便非落敗不可.見這時雨下得更大更急,忽然靈機一動,雙劍向苗尚飛面門射去,雙手往襟內一摸,以指甲在一支「醉芙蓉」上揩了一揩,立時運起內力,雙掌把身前雨水一撥,數十顆混了「醉芙蓉」的雨點,四方八面向敵人身上勁射而去.苗尚飛避過飛劍,聽得破風聲響,以為暗器射到,於是運起他自負不已的輕功閃避,就這麼一閃,人已飄到數丈之外,但幾滴雨水已沾在他的鼻中口中了.苗尚飛只嗅到一陣淡淡香氣,眼前一花,只感頭昏腦脹,腳步不穩,險些兒跌了一跤.心知已然中毒,正想出手制住小蓉以套取解藥時,小蓉已道:「站住!若一使勁,毒性立時攻心.」這「醉芙蓉」係當年小青龍合星宿派眾毒物所煉製而成,然造成蠟燭模樣,實是以燃燒才能發揮其毒性.此時小蓉只沾了少許,再混入這許多雨水中,雖可使人昏暈,但毒性一去,於身體已是無害,小蓉此時只是嚇唬對方罷了.苗尚飛無可奈何,只得坐下運功迫毒.
小蓉稍稍鬆一口氣,於是向破軍看去,只見他這一路奇特異常的狂風快腳,已把水野龍也迫得毫無還手餘地.破軍將劍愈揮愈是快捷,愈舞愈是急勁,噹的一聲把水野手中長劍震開,只再刺一劍便可把敵人制服.小蓉期待這一刻已久,於是忍不住高呼一聲,怎料這一叫,破軍又登時昏了過去.此情此景,不論敵我相方均呆在當場.水野稍一緩氣,也不理敵人是否有詐,立時舉掌拍落.小蓉見破軍命懸一線,於是奮身而上,運起天罡指穴法攻去.水野龍也感到指氣強盛,只好收回這一掌,感到身上穴道處處均可被戮中,只得身子拔起,躍上樹頂以避過這一擊.
那邊廂苗尚飛已把那毒迫了出來,於是身形一閃已抄到小蓉身後.小蓉此時獨力面對網虫兩大高手,心中暗暗叫苦,突然身後又再傳來那把粗魯女聲,輕輕道:「徒弟,掩著雙耳!」小蓉未及細想,忙把手往雙耳一掩,只見破軍張口一呼,縱聲長嘯,小蓉身子不禁一震,隱隱約約聽到:「賤人苗~~~賤人苗~~~賤人苗~~~奸賊水野~~~奸賊水野~~~奸賊水野~~~哇哈哈哈哈哈哈~~~ 哇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重重複複吼了十數次,周遭樹葉被震得紛紛而落,又過了片刻,樹幹枝條也禁不住這雄渾的吼聲,一節節的掉在地上.
只見苗尚飛和水野龍也盤膝閉目而坐,運內功和嘯聲相抗。二人額頭上黃豆般的汗珠滾滾而下,臉上肌肉不住抽動.破軍閉口停嘯,正打算上前把二人擒住,一塊大石後忽而竄出一條黑影,只見這人身形瘦小,臉上蒙著黑布,幾個起落,已躍到二人身旁,隨手一伸,已提起二人去得遠了.小蓉見如此良機卻功虧一簣,心中感到萬分可惜.破軍道:「徒弟,我的洗頻大法勁唔勁?哈哈,傳授比妳好唔好?」說著又暈了過去.小蓉心中暗暗推敲:「難道他每次昏倒,都是因我高聲大叫嗎?他一時自稱草魚禾,一時又說自己是甚麼古靖雪,真是再奇怪也沒有了.」想了一會兒,破軍又醒了過來,道:「蓉蓉,剛才當真險象環生,為報答妳相助,我...我要...」說著說著,一張闊盤大咀又向小蓉吻去.小蓉一急,也顧不得是否行得通,於是尖聲一呼,破軍登時又昏過去了.小蓉心想,對著一個強要收她為徒的古靖雪,總好過對著這個傻呼呼的草魚禾吧.
破軍如此暈了又醒,醒了又暈,乜水已然醒來,三人正盤算如何往峨嵋搭救之際,驟眼見到草叢中有一個大圓球鑽了出來,定眼一看,這個圓球竟是一個男子.只見他身長不過四呎,背上負著一個藥囊,頭顱大如西瓜,滿面麻子,身材也是圓通通的,一頭鬈髮,膚色黑如木炭,整個人就像一條炸得過了時的春卷一般.小蓉見到此人相貌如此滑稽,忍不住笑了出來.怎知此人竟然臉上一紅,微露害羞之態,小蓉自知無禮,忙收起笑意.那人走到破軍身前道:「四哥,飛老大說藍五當家正被網虫派出的高手伏擊,命我們先行前往救援,至於計道長與英男師太那邊則由他及二當家赴援.」破軍立時呶長了咀,彷如孩童撒嬌般大吵大鬥道:「不行,我要去救姑姑!死春卷你自己去救程程吧!」小蓉正心中狐疑,怎麼極武一眾高手突然頻遭伏擊,心知此事刻不容緩,於是道:「我們還是立刻趕去援助藍五當家吧!」那人道:「這位定必是小蓉姑娘了,得你出手相助,真是再好也沒有了,小的姓秦,名卷龍,於極武排行最末,務請姑娘多多指教.」小蓉襝衽施禮,聽得此人名若春卷,人如其名,又禁不住笑了一笑.破軍聽得小蓉如此說,便道:「蓉蓉怎麼說便怎麼辦吧,事不宜遲,立即出發!」
一行四人馬不停蹄,向著天山飄渺峰進發,而於路上破軍瘋瘋癲癲的,間中也會迫得小蓉無奈高聲大叫以對待之.
[ Last edited by 小象幫幫 on 2003-7-25 at 01:24 A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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